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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看到坐在吧台深处的汤川正在和白发老板说话,两个人同时看向草薙。老板对他说:“欢迎光临。”

店内只有一对情侣坐在桌子座位,草薙直接走向吧台,在汤川身旁坐了下来,向老板点了酒:“我要野火鸡的纯酒。”

“庆祝吗?”汤川问,“希望不是借酒消愁。”

“介于两者之间。”草薙从手上的纸袋中拿出一个细长形的礼物放在汤川面前,“这个先给你。”

“这是什么?从形状来看,好像是葡萄酒。”

“几年前来不及给你的葡萄酒。”

“‘第一乐章’吗?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汤川拿起礼物,塞进了放在一旁的皮包。

老板把装了纯酒的杯子放在草薙面前,他拿起酒杯,汤川把自己的广口酒杯靠了过来,两个酒杯轻轻相碰,发出了“叮”的声音。

草薙喝着波本酒的纯酒,强烈的刺激从舌头移向喉咙,鼻子闻到了独特的香味。“新仓直纪翻供了。”

“喔?怎么翻供?”

“你似乎并不惊讶。”

“我该惊讶吗?”

“哼,”草薙用鼻孔喷气,“昨天负责监视新仓家的侦查员向我报告,新仓家有访客,传回来的照片中拍到了你的身影。据说你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今天早上,新仓留美来菊野分局要求面会,说想和丈夫单独聊一聊,只要五分钟就好。原本拘留室的警察应该在场,但因为新仓已经全面招供,和局长讨论之后,决定特别同意,所以并不知道他们在面会室谈了什么。在之后侦讯时,新仓直纪突然说之前的供词全都是谎言。他并非误杀了莲沼,而是带有强烈的杀机杀了他。所有人都惊呆了,之前遇过嫌犯原本承认杀了人,后来改口说自己并不是故意杀人,从来没听说过相反的情况。”

“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他说是为了保护他太太,详细情况要我们去问他太太。”

“你们问了吗?”

“当然啊,我们立刻把新仓留美找来警局,她很镇定。得知新仓翻供后,虽然一脸难过的表情,但很快就下定决心说了起来。她的说明条理清晰,令人感到惊讶,而且所说的内容更让人震惊。”

新仓留美所说的内容彻底颠覆了整起事件的架构。并木佐织离奇死亡事件的真相,也完全偏离了草薙等人的想象。

但是,所有的内容都没有任何矛盾和出入,相反地,她的说明完美地解决了草薙等侦查人员内心隐约的疑问。

“真是被打败了。”草薙举起了酒杯。

“想到这几个月,我们到底在追查什么,就感到很空虚,所以我刚才说,是介于庆祝和借酒消愁之间。这起事件应该解决了,却完全没有胜利的感觉,虽然我们的作战完全失败,却因为敌方的乌龙,让我们获得了胜利。”

“有什么关系呢?胜利就是胜利。”

“那怎么行,我相信我们还有该做的事。只是想不透新仓夫妇为什么会在这个阶段吐实。他们在今天早上的面会显然有重要的意义,但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无论新仓和新仓留美都说是隐私,两个人都不愿透露。所以……”

草薙说到这里,将上半身转向汤川。

“我觉得只能问你。新仓留美去见她老公时说了什么?新仓听他老婆说了什么,才决定翻供?你应该知道吧?不,不对,一切都是你在动手脚,你让他们改变了心意,对不对?”

汤川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后,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做这种事。”

“少骗人了。”

“我没有骗你。我昨天的确去向新仓太太说明了关于事件真相的推理,但并不是为了谴责他们,也不是为了劝他们自首,只是为了向他们说明一些他们可能也不了解的真相。”

“什么真相?”

汤川的胸口起伏,似乎在调整呼吸。“有关并木佐织死亡的真相。”

草薙撇着嘴问:“新仓留美的供词并不是真相吗?”

“她只是说了她所知道的事,但未必一切都是事实。”

草薙觉得似乎事关重大,他巡视周围后问:“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再聊?”

“这里没关系,没有人听我们说话。”

草薙把脸凑到汤川旁边说:“那你告诉我。”

“问题在于,”汤川开了口,“是什么时候出的血。”

“出血?”

“你们不是在莲沼以前任职的公司制服上发现了佐织的血迹,才决定逮捕他吗?如果头盖骨凹陷是重伤,很有可能大出血。如果是这样,就会在现场留下痕迹。在佐织失踪的隔天,本地警察展开了大规模搜索,如果在地上发现血迹,一定会重视这件事。我请内海去调阅了当时的资料,发现当时也调查了那个公园,但完全没有留下相关的纪录。然后据留美说,她觉得自己害死了佐织,所以吓坏了,一度离开现场,之后又回到了现场,在找到发夹之前,不知道佐织倒地的正确位置,这些情况都显示地面并没有血迹。”

“没有血迹,也就是说当时……”草薙猜到了汤川想要表达的意思。“莲沼搬运佐织的尸体时还没有出血。”

“你用了尸体这个字眼,但真的是这样吗?”

“你想要说,佐织当时很可能还没有死,还有呼吸吗?”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相当高。虽然被推倒在地时,有可能当场死亡,但通常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头盖骨凹陷也一样,人类的头盖骨有这么脆弱吗?留美说,当时佐织没有呼吸了,但很可能是因为她太紧张造成的错觉。”

“如果是这样,杀害佐织真正的凶手……”

“莲沼可能一开始也以为佐织死了,但如果佐织在搬送过程中醒过来了呢?他的计划就会毁于一旦,而且万一佐织反抗,也会很麻烦。”

“于是就殴打她的后脑勺,给予致命一击,”草薙说,“那时候才出了血。”

“并不是不可能吧?”

“不仅很有可能……喂喂喂,这件事非同小可。”草薙感觉到自己体温上升。

“如果我是留美的律师,会把发夹作为证据。”汤川说。

“发夹?”

“掉落在现场的金色发夹。如果佐织在倒地时出了血,发夹上应该会沾到血迹。如果检验之后找不到血迹,就可以主张是其他人造成了致命伤。”

“原来是这样。”

草薙看了时钟。还不到十二点。他从内侧口袋拿出手机,正准备站起来,汤川抓住他的左手制止了他。

“已经这么晚了,就让下属好好休息吧。发夹不会逃走,留美保存得很好。”

“那倒是。”草薙改变了主意,重新坐了下来,把杯子里剩下的波本酒一饮而尽,对老板说:“再来一杯。”

“你刚才说,新仓夫妇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实,就是这件事吗?”

“没错。”汤川点了点头。

“他们要不要坦承自己做的事,可以由他们自己决定,但如果不了解真正的真相,这种决定就失去了意义,所以我去告诉了他们。”

“新仓留美想要和她丈夫两个人讨论之后决定,所以今天早上要求面会……”

“留美很烦恼。按照目前的情况,她先生只是伤害致死罪,一旦说出真相,就变成了杀人罪,而且也会追究她的罪责。但是,如果保持沉默,莲沼所做的事就会永远埋葬在黑暗中。而且他们也觉得应该为正当的罪付出代价。”

“所以他们在最后关头打破了沉默。”

老板把酒杯放在草薙面前,草薙用指尖弹了一下杯中的冰块,冰块发出了“喀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