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信

六月二十一日,今天是宇田贤二郎第一天,到远海集团下属龙兴贸易有限公司上班,这一天也是郭远被袭击致死的第十天,秦寿被杀的第十一天。

昊天大厦位于绿都市CBD区的中心地段,高276米,是绿都市的地标建筑,而龙兴贸易公司便在这座大厦的十六楼。宇田贤二郎以前来过这里两三次,不过都是去昊天大厦的云顶观光,如果天气晴朗,在那里可以看到绿都市的全景,蔚为壮观。

不过现在的他西装笔挺,神采奕奕的站在龙兴贸易公司的前台。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前台小姐是一位皮肤白净,身材丰满的女人,大厦里虽然有空调,但她依旧把白色衬衣的扣子由上至下解开了两颗。

宇田贤二郎站在那儿,看着她呼之欲出的乳房,心里一阵悸动,不过他还是把目光尽量往上移,有些腼腆的说道:“我找周总。”

“有预约吗?”前台小姐保持着职业的笑容。

“预约?”宇田贤二郎楞了一下,“我和周总约了今天早上见。”

“请问您怎么称呼,我帮您查一下。”

“宇田贤二郎。”

前台小姐低下头,略微弯腰,开始在电脑上查询相关的信息。宇田贤二郎站在旁边,耐心等待着。

“对不起,电脑上没有记录,周总早上过来的时候也没交代。”前台小姐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宇田贤二郎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不过他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只好继续笑着说:“可能他一时忘了,你能帮我直接跟他说一声吗?”

前台小姐闻言脸色上有些为难,不过她又看了宇田贤二郎一眼,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拿起了电话。

“周总,有位叫宇田贤二郎的先生找您。”

“哦,这事我倒忘了……让他进来。”

电话的声音很大,站在一旁的宇田贤二郎也听清楚了,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这个大哥实在没真把他这个妹夫当会事情,要想取得信任,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宇先生,请跟我来。”前台小姐的笑容再次在脸上绽放。

宇田贤二郎也报以微笑,他暗自整理了一番心情,跟在这位前台小姐的身后,走进了周军的办公室。

周军看到宇田贤二郎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宇田先生,你看我昨晚多喝两杯,一时忘记跟他们交代了。”

“我只是在外稍等了一下,不碍事。”

“好,你先坐一下,我帮你安排安排。”周军跟着就侧身对那位前台小姐说道:“小婷,让综合部的老赵过来一下。”

“好的。”小婷出去前,又用火辣的眼神瞟了瞟宇田贤二郎。

宇田贤二郎装作没看见。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综合部的赵经理就快步赶来。

“老赵,这位是刚来的新同事宇田贤二郎,我安排他到你们综合部工作,你带他去熟悉一下环境。”周军安排道。

“你好,我叫赵德才,综合部经理,欢迎加入。”赵德才年约四十,身材臃肿,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样子有些萎缩,不过说话的时候却是显得热情。

“以后还请赵经理多多关照。”宇田贤二郎连忙握住赵德才伸过来的手。

“不用客气,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宇田先生,你以后就跟着老赵多学习。”周军交代道。

宇田贤二郎笑着点点头,跟在赵德才的身后走出了周军的办公室。

整个十六楼都属于龙兴贸易公司,面积大约一千多平方米,总经理之下设有设计部、开发部、业务部、综合部四个部门。

赵德才带着宇田贤二郎在公司里转了一圈。

“我们综合部主要负责文件起草、收发、管理、部门之间协调、对外接待、信息收集整理、还有一些公司日常的工作,有些杂,你慢慢适应,不用急。”赵德才很少对下属这么有耐心,不过对宇田贤二郎却是个例外,他虽然还不知道宇田贤二郎和周总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不通过集团人事部,周总直接找来的人,他可不敢马虎。

宇田贤二郎说话不多,耐心跟在赵德才身边听着记着,这个综合部和他在缉私局办公室做的事情差不多,他压力小了不少。

“综合部人不多,加我这个经理,一共十个人,刚才那个前台小姐方婷婷就是我们部里的,其他同事我再跟你一一介绍。”说到这里,赵德才已经领着宇田贤二郎走进了综合部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人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只有两三个同事抬头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又撇开了目光。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事宇田贤二郎。”赵德才拍拍手,大声的介绍道。

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呢这才都站了起来。

“大家好。”宇田贤二郎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同事们纷纷对宇田贤二郎报以标准化的笑容。

“宇田贤二郎,你就坐这里吧。”赵德才安排了一个格间,然后又转身对一个女同事说道:“雅琪,你负责分配一些基础的工作给宇田贤二郎,让他熟悉一下。”

雅琪戴着眼镜,身材高挑,但是有些瘦弱,不过看起来是那种很精干的女性。

“麻烦你了。”宇田贤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用客气,你先看看这些和公司有关的文件吧。”雅琪把一摞文件夹摆到了宇田贤二郎的办公桌上。

“好,大家听着,今晚一起吃饭,欢迎新同事,雅琪,你负责定位置。”赵德才说完,拍拍了宇田贤二郎的肩膀,然后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一向吝啬的赵经理,今天居然为了一个新同事破费,都有些惊讶,忍不住又纷纷扭头,多看了一眼这位新来的同事——宇田贤二郎。

早晨,阳光暖暖的,卧室里的落地玻璃窗半掩着,白色透明的纱帘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一丝丝撩人的凉风穿堂而过。蓝瑜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她的手一一滑过自己白皙的颈,浑圆的乳房,纤细而柔弱的腰,最后停在丰盈高挺的臀间。那洁白光滑的胴体,便犹如一件上帝精雕的艺术品,竟然是如此的完美。蓝瑜闭着眼睛,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吐出有着淡淡香味的气息。昨晚的酒让她依旧还有些昏沉,昨晚的热吻还激荡着她的心扉,鼻尖上似乎也还残留着宇田贤二郎身上那迷惑人心的气味,脑海里更是挥之不去宇田贤二郎的身影。完全是毫无道理,甚至是不可思议,就这么突如其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仿佛再也无法离开这个男人。这是爱情么?或者只是一团爆发在心中的欲火?

蓝瑜把身体卷了起来,一只手臂抱住胸前娇柔丰盈的乳房,手指在乳晕上若有若无的划着圈,另一只手由臀滑过小腹,犹如蔓藤一般深入两腿之间,互相交缠。她仿佛能够感受到宇田贤二郎就在自己的身边,用力的抱着她,温柔的抚摸她,深情的吻着她……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那么令人颤抖。她的身体在微微的扭动,手臂有节奏的滑动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泛起红潮,直到整个身体完全沸腾……一股热流湿润了她身下那洁白的床单,世界变的一片寂静,心中虽然还有一丝未尽的惆怅,不过身体里那团焚身难耐的烈火却已渐渐熄灭。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对于蓝瑜而言,一个美好安静的早晨就这样被打断了,她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她用一袭丝质长裙睡衣裹住了自己婀娜多姿的身体,然后用空调被盖住了床单,这才缓步走出卧室。

蓝瑜打开门,看到了一群警察,为首的正是张啸天。

“你们又想干什么?”

“这是搜查令,我们要依法对你的住宅进行搜查。”张啸天语气冰冷,把搜查令展示在她的眼前。

“凭什么?”蓝瑜可不管什么搜查令,有些刁蛮的问道。

“请你合作!”张啸天话音一落,李心洁带着另外一位女警走出来,把堵在门口的蓝瑜拉到了一边。

“大家仔细一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楼。”张啸天挥挥手,搜查组的干警们带着白手套,拿着各种工具,鱼贯而入。

蓝瑜虽然气愤不已,却也无计可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会按照程序办事,你不用担心。”李心洁对蓝瑜的遭遇也有所了解,身为女人她也非常同情,所以在一旁忍不住安慰道。

李心洁说得没错,虽然是搜查,但并不是抄家,干警们的动作还是相当克制,统一按照标准的搜查程序在房子里开始工作。

张啸天亲自指挥,自己也加入到搜查工作中。

房子并不大,搜查工作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当然,并没有发现能够证明蓝瑜参与谋杀的证据。张啸天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他根本就没指望通过搜查就能破案,他需要的是更多的线索,而现在他找到了线索——一封信,一封陆山写给蓝瑜的信。

这封信很简短,不过寥寥百字:

亲爱的瑜: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我内疚,以及我良心的不安。我后悔,但是有很多事情却无法改变,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得病。不过不管怎样,正是因为我的糊涂才伤害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或者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是希望你能宽恕我,宽恕我的罪。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原谅和宽恕自己,我对你伤害不轻,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弥补。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我曾经偷看过你的日记,我知道你所受的罪,但是那个时候我太软弱,我不敢去面对,所以我想到了逃避,对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甚至想过离开你,放弃你。由此,我做了许多荒唐不堪的事情,但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我真的很爱你,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相信我,很快你的噩梦就会结束,我会回到你的身边,好好疼你、珍惜你、爱护你,让你幸福。

爱你的陆山

2008年5月23日

张啸天看完,就把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推测,蓝瑜是与人合谋作案,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她的男友陆山。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有一个难题困恼着他,郭远又是为什么被杀?凶手也是蓝瑜和陆山吗,但是动机又是什么呢,又或者是另有其人?秦寿和郭远相继被杀,这之间有关联吗?许多疑问暂时还没有答案,不过相信这个陆山将会是一个突破口。不过还有一个人也是让他惦记着,那就是宇田贤二郎,总感觉这个缉私警察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却什么也不肯说,而自己也联系过海关缉私局,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实质的答复。更让他看不明白的是,上个星期,宇田贤二郎竟然被单位开除了,这些事情单独来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联系在一起,也未免太巧合。

“谢谢你的合作。”搜查工作结束,张啸天带着人准备离开。

蓝瑜本想责问两句,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她倒不是怕什么,而是觉得没有意义。于是也不理会张啸天,仿佛这些警察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开始收拾房间。

“有收获吗?”李心洁问道。

“暂时没有,我们走吧。”张啸天没有提信的事情,再调查清楚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

在同事们的一致要求下,雅琪把晚餐的地点定在了“长今料理店”,这是一家韩式餐馆,之所以定在这里,除了环境好,菜的味道不错以外,最重要的是价格够贵,分量够少。综合业务部是清水衙门,经理赵德才又是个吝啬的主管,大家很少有机会能出来混饭吃,这次终于等到机会,无不痛下狠手。

宽敞的包厢里布置的富丽堂皇,正中间是一张长方形木桌,地上铺着榻榻米,四周挂着赏心悦目的韩国风景画。桌子的两端跪着身着韩服的服务小姐,为客人烤肉、上菜、倒酒。十一个人分坐桌子的两边,赵德才坐在里面居中,他的左边是宇田贤二郎,右边则是方婷婷,而雅琪坐在宇田贤二郎的左边。其他人宇田贤二郎大部分都不认识,综合业务部女多男少,除了自己和赵德才以外,就还剩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同事,所以整个包厢里都弥漫着女人特有的脂粉味儿。

赵德才今天显得特别高兴,频频举杯,一边喝一边给宇田贤二郎介绍同事,还时不时来点荤段子,一帮女人里,除了方婷婷和雅琪是未婚外,其她都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丝毫也不避忌这些话题,有些更是添油加醋,晚餐的气氛倒是颇为活跃。

不过唯一有些难堪的可能就只有方婷婷,赵德才老是借机占她便宜,她不得不躲躲闪闪,避实就虚,根本就没有机会吃东西。

雅琪上班的时候满脸严肃,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这会儿倒是变得可爱起来,几杯酒下肚,脸蛋红扑扑的,笑容绽放,竟然主动拉着宇田贤二郎聊起天来,不过话题大多是电影、时尚和一些社会上的八卦新闻。宇田贤二郎虽然对这些东西不是很在行,但他口才总算不错,应付的也不算吃力,边吃边聊两个人慢慢熟络起来。

“我们公司主要做哪些外贸业务?”宇田贤二郎借着酒兴,话题一转,问道。

原本热闹的包厢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看着宇田贤二郎和雅琪。

宇田贤二郎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让大家反应这么大。

雅琪的脸上也有些尴尬,一时沉默不语。

赵德才这个时候却一把搂住宇田贤二郎的肩膀,满嘴酒气的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来,罚一杯!”

宇田贤二郎满腹狐疑,不过还是端起酒杯,连忙说:“是,是,该罚!”

“大家也别愣着,一起喝。”赵德才举杯而起,“喝完这杯,大伙一起来玩游戏,输了的罚酒。”

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宇田贤二郎识趣的不再提任何问题,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晚餐一直吃到十点才结束,每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走到街上都是歪歪倒倒的。其他同事都三三两两的搭伴走了,宇田贤二郎也准备坐辆车走,但是却被赵德才喊住。

“宇田先生,你等我一下。”赵德才也不等宇田贤二郎招呼,就打开出租车另一边门,坐了上去。

“赵总,您去哪里,我让车先送您。”宇田贤二郎客气的说道。

“先别回家,我们找个地方乐一乐。”赵德才跟着又对前面的出租车司机说,“去大富豪桑拿城。”

宇田贤二郎一听要去桑拿,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他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兴趣,刚想开口推辞,赵德才却先开了口。

“兄弟,你是周总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你可别跟我见外。”

宇田贤二郎心里有些纳闷,自己没提过和周军的关系,周军自己恐怕也不会提,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估计周总让你来我们综合部也就是个过渡,早晚会调你去业务部,到时候你可别忘了赵大哥就是了。”

“赵哥说笑了,要您多关照才是。”宇田贤二郎恭维的说道。

没说一会儿,出租车就停了下来,到了大富豪桑拿的门口。

门口有两位漂亮的女接待,她们立刻走上前,一左一右躬身礼貌的帮宇田贤二郎和赵德才打开了车门。

“两位老板是来桑拿的吗?”其中一个穿着旗袍的高挑女孩问道。

“嗯,开两个贵宾房。”赵德才说着就笑嘻嘻的搂住女孩的肩膀。

“两位这边请。”另一位小姐也连忙上来搀扶住摇摇晃晃的赵德才。

宇田贤二郎跟在三人身后,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堂,沿着男宾部暗淡迷离的灯光,七拐八绕的走进一个房间。

这个时候一位男经理迎了过来。

“哟,赵总,您过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让我到门口接您啊。”

“不用那么麻烦,今晚带我兄弟过来爽爽,怎么样,最近有什么好货啊?”赵德才一脸淫荡的笑容。

男经理笑笑的看了一眼宇田贤二郎,宇田贤二郎也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多少有些尴尬。

“赵总来得正是时候,新到几个北方佳丽,绝对超赞。”说着,男经理拉开了房间里一面墙上帘幕。

帘幕下是一整块透明玻璃墙,隔着玻璃墙的房间里有十多位身着泳装的女孩站成一排,笑盈盈的抛着媚眼。

“宇田先生,来,你先选一个。”赵德才色迷迷的盯着橱窗里的女孩说道。

“赵哥,你先来,我喝多了,想先去洗个澡,蒸个桑拿再说。”宇田贤二郎借故推辞道。

“好,那你自己安排。”赵德才也不勉强他,跟着又对身旁的经理说:“小陈,你照顾好我小兄弟啊!”

陈经理连忙笑着点头,对宇田贤二郎说:“宇总这边请。”

宇田贤二郎急着脱身,当然求之不得,进了更衣间。

赵德才急不可耐的选了一位小姐,然后兴高采烈的去了包房。

宇田贤二郎换了衣服,正准备应付着去洗个澡,但是手机却响了起来。他连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老婆陈佳打过来的。

“喂……”

“老公,家里出事了!”陈佳语调急促。

“你别急,家里出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快点回来。”陈佳的声音已经有点梗咽,非常的慌乱恐惧。

“妈呢?”

“她去打牌,还没回来。”陈佳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你别怕,我马上回来。”宇田贤二郎匆忙的穿上衣服,跑出大富豪桑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