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我也这么觉得，毕竟，她平时一点异常都没有，突然间就自杀了，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李仁摇了摇头，“自杀前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要拍摄最后一部分内容，结果我看到的就是她跳楼的情况。”

“我们大概有十年没见过了吧？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罗飞拉出椅子，等李悦坐下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哪有的事，大前年有个同学结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有你的电话？”李悦笑了一下，说道。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当时喝得太多了，完全没有什么印象。”罗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问道：“真的不需要叫李仁那孩子过来吗？”

“还是不要了，那孩子会以为我在给他铺路，他可不想见到这些。”

“也好。”罗飞点了点头，叫过服务生点好了菜，“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之前你对音频制作这种事情很感兴趣的吧？后来怎么去学医了呢？我一直很感到惋惜，如果你坚持走这条路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就是给你打下手了啊。”

“怎么说呢？兴趣不能完全当饭吃，对吧？”李悦理了一下额前垂下来的头发，“身为女人，从事那种职业的话，完全没有优势，所以还是选择了医生这个比较稳定的职业。”

“医生的压力好像比我们这些人更大啊。”

“那要看是什么类型的医生了，至少我就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

说话的工夫，服务生已经送上了菜，还为他们开好了一瓶红酒，罗飞端起酒杯，向李悦示意了一下，“还是不说这些令人烦恼的问题了吧，干一杯怎么样？要不是有你帮忙，李仁做的这个项目可不会这么顺利，接下来，还得请你多多帮忙！”

“哪里的话，也是为了支持弟弟的工作嘛！”李悦也端起了酒杯，但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罗飞却没有放下酒杯，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脸上马上就浮现出了红晕，然后就不停地转动着酒杯，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

“怎么？好像有话要说啊，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性格，上学的时候，你可是最能说的，点子也最多，要不然也不会干到现在这个位置吧？”

“哪里的话。”罗飞连忙摆了摆手，“那个时候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现在也不是需要收敛的时候吧？”

“那么，好吧。”罗飞深吸了一口气，“听李仁说，你现在还是单身？”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李悦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罗飞，“怎么说呢，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就一直单身到这个时候了。”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这种情况可不应该啊。啊，抱歉，不该这么说的。”

“没关系。”李悦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虽然看中的人不少，但是一听到这种情况，就都打了退堂鼓。”

“因为李仁吗？”

“不，完全没有关系，是其他的原因。”李悦垂下了头，“因为一些原因，我的身体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很多人到后来就没了联系。”

“真是抱歉，不该追着你问的。”罗飞连忙说道。

“没有关系。”李悦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微笑的表情，“因为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所以跟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倒是你，又要听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女人唠叨这些。”

“不不不，我可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罗飞给李悦倒了一杯酒，“其实，嗯，虽然上次喝多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比如，我后来经常会梦到你，却完全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你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李悦夹菜的手停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看着罗飞，“我也不是那种一定要装傻的人，不过，你不是应该已经结婚了吗？”

“的确是结过婚，而且有了一个孩子，不过，已经离婚了。”罗飞喝了一口酒，突然笑了一下，“听起来确实有点像是开玩笑，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就说这种话，实在很失礼，那就当成是玩笑吧，说点正事吧，音乐疗法，这种东西，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那个吗？主要是缓解心理压力的吧，虽然没有尝试过，不过据说效果并不理想。”

“那种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倒是很想做一档科普的节目，很想找些志愿者参与，如果有需要的话，还要你多多帮忙才行！”

“这算是欺负熟人吗？”

“哪有的事，我会申请给你报酬的，说不定还会让你在电视上露面。”

“我可不想当名人，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适合用金钱来衡量吧。”李悦笑了一下，罗飞松了口气，心里却也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她真的是把自己的那段话当成玩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喝醉了吧。

“你脸色不太好，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回到家的时候，李悦就看到李仁赌气似的坐在餐桌前，但是面前什么食物都没有，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是在照顾自己这件事情上，他还是不太成功。

她匆忙炒了几个菜，将一盘水果沙拉放到餐桌上，拢了拢额前的刘海儿，关切地问道。

李仁此刻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太对劲，虽然坐在餐桌前，但是注意力好像完全不在这里，筷子只在离他最近的盘子里搅动，稍远一些的菜根本就没有动过。

“还是说，你老姐我做的菜已经不合你的口味了？”李悦佯装恼怒地脱下了身上的围裙，双手叉着腰问道。

“怎么会？”李仁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老爸老妈去世之后，老姐做的菜就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菜了。”

“那怎么不吃？”

“出了点事情，没什么心情。”李仁放下了筷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李悦才知道，他并不是在赌气，而是确实出了什么事。

“是被女朋友甩了吗？”李悦用牙签扎起一块水果，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我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吧？我们算算，你从上大学到现在，一共谈过四次恋爱，但是，只和两个人，我真是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说着，她再次将牙签对准了水果色拉。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李仁神色严肃地说道，“你还记得洪薇吧？”

“洪薇吗？”李悦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好像有点印象吧。”

洪薇是一个人来到医院的，从身体检查开始，到确定手术的日期和手术的方案，都是她一个人，当然，这种情况虽然有些异常，但也不是不常见，李悦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还见到过再次来检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但到手术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人，听说男生早约好了和别人出去旅游，不好推托，反正不是什么有生命危险的大手术，也不需要家属签字什么的，就让女孩子一个人来承担了。

“这样可不行，刚做完手术的时候，身子是很虚弱的，身边没有人陪的话，还是有危险的。”刚做这行的时候，她还会说几句，但是后来，她连这样的话都懒得说了，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听，还有人在术后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给男人打电话，告诉男人不要担心，好好玩。

李悦可没有听出男人有什么担心的，电话那头的海浪声听起来可是很悦耳呢。

所以洪薇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李悦一点儿都没有感到奇怪，她奇怪的只是这个女孩儿的经历，在过去的一年里，她已经做过三次这样的手术，最短的一次只间隔了三个月。

“这样可不行，你已经做了太多次这样的手术，如果再做的话，以后可能会无法生育的。”李悦合上了病历，严肃地说道。

“我们可以选择伤害最小的那种。”洪薇头都没有抬，双手在那部崭新的iPhone上快速地按动着，“总之，这个孩子我现在不能要。”

“不是这个问题，伤害再小的手术也会对子宫造成损害，人流手术做的太多的话，以后可能会造成习惯性流产的，严重的话，可能无法生育。”

“我不在乎这些。”洪薇抬起了头，脸上带着的无所谓的笑容就连李悦都感到无法接受，“事实上，如果无法生育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没打算过要孩子，有了孩子还要去照顾，还要去抚养什么的，简直就是一种负担。”

“但是孩子是你生命的延续。”

“那只是男人的延续而已吧，说到底，生孩子不就像取款一样嘛，取款机吐出的钱永远归插卡人所有。”洪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所以，生孩子这种事，我完全没有想过，怎么样，李大夫，我们选择最安全最快的那种吧？手术之后，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好吧，虽然，我还是建议你再考虑一下，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一个孩子的话，到老的时候，可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李悦的话中带着些惋惜，但还是翻了翻日程表，“如果你决意要做的话，我想，下周会好一点，之前一周，我给你开些药，调理一下，尽可能减少一些伤害。”

“那就一周之后吧。”洪薇说着，站起了身，拨通了一个电话，“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一周之后，洪薇依旧是一个人来到了医院，在进行麻醉之前，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好像手术之后还有什么安排，“你放心，不会耽误的，当然不，我选择的是伤害最小的手术。”

挂断电话后，洪薇告诉李悦，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聚会，要陪同一个企业家出席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所以手术一定要小心处理。

“我必须得提醒你，手术之后一个月内，不能发生性行为，否则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李悦换好了手术服，无比严肃地告诫道。

“当然，我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手术了。”洪薇带着些狡黠地笑了笑，“其实，未必要正常的性行为才能满足那些男人的。”

“那个女孩啊，确实印象很深刻，后来，你不是还去跟拍过她的生活，怎么？她出了什么事？”李悦拿着牙签在水果色拉里拨弄着，随意地问道。

“她自杀了。”

“自杀？”李悦的手顿了顿，“怎么会？看上去，她可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啊。”

“怎么说呢？我也这么觉得，毕竟，她平时一点异常都没有，突然间就自杀了，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李仁摇了摇头，“自杀前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要拍摄最后一部分内容，结果我看到的就是她跳楼的情况。”

“就因为这件事，警察一定没少来找你吧。”

“那是一定的，基本上，这些天，他们天天都会来找我。”

“的确是件很烦的事情，尤其是一个问题没完没了地问。”

“烦的倒不是这件事，警察都查明了，不过最后的结论说不是自杀，好像是意外坠楼，说是失足什么的，还是想不明白，她那么晚，跑到宿舍楼顶去做什么，那个地方平时根本不让学生上去的。”

“这些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吧，警察会去查明白这些的。”

“也许吧，不过最让人烦恼的是我拍的那些东西被放到了网上，警察最开始的时候怀疑是我做的，差点把我抓走，虽然后来查明白了这些都是洪薇自己做的，最让人烦恼的就是这件事啊，她怎么能这样做，那可都是很隐私的事情。”李仁叹了口气，“完全想不明白啊，就好像是故意去找人羞辱自己一样。”

“这样吗？”李悦微微蹙了蹙眉头，“这倒是确实让人很难理解，也许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压力太大了也说不定。我说，人都死了，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了。”她用力拍了拍李仁的肩膀，“反正该拍的都差不多了吧？实在不行，我再给你物色几个合适的对象好了，每天来我这里做手术的大学生可有的是。”

“不管是什么样的纪录片，到最后都要展现积极的一面啊，我可是打算拍到最后看到她的改变呢，现在看，还真要重新找素材才行了。”李仁苦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放下了筷子，拿起了电话，听了一句，便皱紧了眉头。

“有些晚了，改天再拍不可以吗？”

“当然不行，我当初答应你拍这个片子，可是有条件的，不管什么时候，你要随叫随到才行。”李悦不顾李仁的不满，凑到了电话边，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女生霸道的声音。

“可是，确实有些晚了，而且，我今天很累了，恐怕拍不出什么好片子。”

“那么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吧，之前拍摄的素材，就请你销毁吧。”

“好吧好吧，你在哪里？我这就过去，我都需要做什么准备？”李仁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老地方，准备吗，不需要了，带着你的机器来就好了。”说着，那边挂断了电话。

李仁放下电话，就看到李悦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笑着。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李仁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是蓝迅？”李悦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

“还能有谁呢？我现在正在拍摄的可就只剩下她了。”

“我说，这个蓝迅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吧？”李悦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从她答应拍摄开始，总是在晚上的时候突然打电话叫你出去吧？虽然你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但是，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你们不会？”

“你在乱想些什么啊！”李仁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不是也说了嘛，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所以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啊。”

“这你可不能怪我乱想。”李悦也故作严肃地说道，“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吗？前一段时间cosplay那个圈子里不也流传出了摄影师和模特发生关系的传闻，搞得人尽皆知，网上还发生了一次大讨论，据说，这种事情在那个圈子里可是很普遍的现象。”

“我说，老姐，不要把我和那些摄影师相提并论好吧。”他带着些怒气地将摄像机塞进了包里，“我可是很正经的一个人，我将来也是要做一名优秀的好记者的，我可不是那种会随便和自己的拍摄对象发生关系的人，那对双方都太不负责了。”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李悦挤了挤眼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也不用这样恼羞成怒，你要和她们玩一玩，老姐也是很开放的，不会阻止你，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玩一玩就好了，千万不要发生真感情，我给你找的这两个拍摄对象，可都是医院的常客，具体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我可不想将来替你收拾这一堆烂摊子，老姐我一把把你拉扯大，已经身心俱疲了。”

“我说，你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还不如赶紧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吧，那样，我也就能省点心了。”李仁把摄影机包背在了肩上，在门边蹲下身，准备换鞋的时候，随口说道。

砰的一声就在这时候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就看见自己的姐姐双手撑在了桌子上，双眼圆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饱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那眼神简直就像可以杀人一样。

李仁拿鞋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抹懊悔的神色，他真不该说出那句话。

因为某些事情，姐姐虽然尝试过几次恋爱，但是最终都没能成功地将自己嫁出去，而那件事情可是这个家里的禁忌，包括李仁也不能随便提起。

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李仁只有八岁，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懂这些，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差点成了自己姐夫的，和姐姐在大学时代就相恋的男人在医院里见了姐姐最后一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大概完全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姐姐甚至放弃了原本已经安排好的工作，重新参加了高考，再次毕业之后竟然当上了医生。

就在他十五岁那年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自己的父母双双离世，从那一天起，姐姐就成了他最后的亲人，一直以来相依为命，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让姐姐开心，那件事情，自己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及。

他正考虑怎么向自己的姐姐道歉的时候，李悦已经站起了身，抓起了外套，走到门边换上了鞋，开门向外走去。

“你去哪？”

“去值班。”

李悦冷冷地扔下了这句话，就摔上了门。

她没有撒谎，今天晚上有一台手术，本来晚上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做这种手术的，但是那个人来的时候，日程已经排满了，她请求李悦，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做完手术，所以她想了想，把手术的时间定在了晚上。

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太合规矩，如果被人查到的话，可能会惹麻烦，但是那个人也说了，要是有什么麻烦的话，她会去解决的，而且，她让自己不用担心，她绝对有那个能力，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做了个很奇怪的举动，好像是要整理头上一顶带帽檐的帽子，但是那时候，她并没有戴帽子。

那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她看上去很疲惫，眼圈发黑，好像前一天熬夜到很晚，嗓子也有些沙哑，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她的扁桃体也有些发炎。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她一般不会同意进行手术的，但是那个女人实在太坚持了。

“就拜托你了。”

“难道就不能换个时间吗？至少，等你的身体好些的时候吧？”

“实在不行，我就只有今天有时间，再拖下去的话，就要过了最佳的时间了。”

“那么，就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你也已经不小了，这个孩子要是不生下来的话，就要过了最佳的受孕年龄了。”李悦当时看了一眼病历，这样说道。

“当然不行。”那个女人的语气非常严肃，“倒也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工作性质在那里，这个时候要孩子的话，会耽误很多工作。”

对，那个女人当时是这么说的。

不过，李悦从她的身上怎么也看不出工作对她有多重要，虽然不是那种衣着华丽的人，但是，也绝不是那种到了绝境的人，她的生活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吧，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她的生活也不会窘迫到哪里，也许，她的工作确实比较特殊，比如，工作岗位比较重要，没人可以取代。

应该就是这样了。

她这样想着，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才换好衣服没多久，那个女人就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李医生，怎么样？手术没有问题吧？”

李悦站起身，看了看她的身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怎么还是你一个人？不是特意嘱托过，最好有家人来陪同吗？”

“抱歉，我想，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他在执行任务。”女人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任何的不满。

“执行任务？”对于女人的这个用词，李悦感到有些奇怪。

“就是，在工作。”她笑了笑，“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手术吧。”

“好吧，不过……”李悦微微皱了皱眉，“手术前还是有些话想对你说，关于这个孩子，我还是建议你再考虑一下吧，虽然有些啰唆，但是你和那些经常来这里做手术的人不同，她们是不得已，还没有那个条件来抚养孩子，你可不一样……”

“抱歉，我现在也没有那个条件！”女人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虽然我只是个医生，但是我也能看出来，你的条件很不错，完全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生命！”听到那个女人的话，李悦突然很生气，“你是完全不能理解，那些想要孩子却得不到的人有多么痛苦吧！”

李悦的反应让眼前的这个女人吃了一惊，随即却低下了头，“我当然也知道这些，但是真的非常抱歉，暂时还不行，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是不会来做这件事情的。”

叫李仁出来的女孩儿叫蓝迅，同样也是S市大学的学生，在选择拍摄对象的时候，李悦考虑得非常周到，她为李仁物色的对象都是S市大学的学生，这样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他的工作。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蓝迅并没有像看起来那样好接触，在最开始拍摄的时候，她还非常配合，但是熟悉了之后，她就开始经常突然约李仁出来拍摄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候，拍摄一个她化妆的镜头就会用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李仁表现出什么不满的话，她马上就会提出终止合作的想法，这让李仁非常头疼，但又不能终止拍摄，因为，这种片子本来就涉及很多个人隐私，要寻找到一个肯配合的对象实在太困难了。

李仁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还感到一阵阵的头疼，但是当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也不得不调整好状态，付过车费之后，径直向蓝迅住的地方走过去。

虽然还只是学生，不过蓝迅并没有住在学校里，她在去年的时候在离市区比较远的一个社区里买了房子，这个社区不算什么高档社区，不过房子比较新，因为离市区比较远的缘故，入住率并不是很高，所以非常安静。

就算是这样，这里最小的那栋房子也要四五十万吧，至于蓝迅买下的那栋房子，李仁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忍不住咂了咂嘴，他实在没办法形容那种豪华程度，那至少有120平方米吧，而且，整栋房子的装修很特别。

“怎么说呢？那个格局，怎么看也应该是三室一厅的构造，不过，好像改动了不少，就剩下浴室、一间卧室和一个大客厅。”第一次到蓝迅家，回去之后，他是这样向李悦描述的。

“没有厨房？”

“当然，连做饭用的家具都没有。”他满脸的向往中还夹杂着一些不解，“不光是没有厨房，所有能见到的窗户，我是说所有的，都改成了落地窗，你能想象吗？客厅大得离谱，而且装了霓虹灯，就是舞厅用的那种，会闪来闪去的霓虹灯，还有高功率的音响，我猜，她平时都不住在那个地方，说是家，我看，那个地方就是他们举行舞会的地方吧。”

事实上，李仁没有猜错，第一次到那个地方没多久，李仁便在一个晚上再次接到了蓝迅的电话，要求她去拍摄一组片子，当他赶到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就在那个大客厅里扭来扭去，整整一个晚上，李仁就无聊地把摄像机架在角落里，拍摄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当然，里面也有很多不适宜对外公开的镜头。

“既然我答应和你合作，那就应该把我最真实的生活展现给你。”蓝迅当时是这样说的，“没错，这就是我平时的生活，你一定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吧？不用安慰我，有时候，我也这样觉得，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有太多东西比脸面重要得多了，不，应该说，这样才能展示出我的脸面。”

她喝了一口酒，“你知道，只要我有钱，我就可以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包括男人，不过我不想这样，我还想证明一下，我的外貌也的确可以吸引到很多男人愿意为我付出。”

他是很想反驳的，但是，他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反驳她，只好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有一天你就会明白的，作为男人，你可以奋斗，你也有资本，早晚有一天你会成功的，但是，如果要达到和你们一样的成就，我们要付出的就实在太多了，就连找个工作，都是男性优先，你也能想象到，我们的压力有多大了，对于我来说嘛，钱什么的完全不用操心，只是想体验一下操纵男人的感觉。”

他不断回想着跟踪拍摄蓝迅的这段时间里的那些对话，在敲响那扇门之前，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了自己的脑袋。

让他意外的是，蓝迅家的门并没有锁，从门缝里露出了不断变幻的光，蓝迅应该是打开了那些绚丽的霓虹灯，不过，房间里并没有传出音乐声，也没有其他人走动的声音，看起来，又不像是在开舞会，这让他有些奇怪，但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差点又退了出去，因为蓝迅就站在客厅的正中央，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赤着脚，长长的头发披散了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她的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不过长长的袖子垂了下来，挡住了李仁的视线。

那些霓虹灯就不停地闪着，光不断地打在蓝迅的脸上，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来了。”看到李仁站在门边，她突然毫无感情地问道。

“你怎么这个样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见鬼了。”李仁笑了笑，开了一个并不高明的玩笑，蓝迅也在意料之中地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他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那么，今天你想让我拍什么镜头？”

蓝迅还是没有说话，这个样子让李仁有些担心，在平时的拍摄中，她虽然不是特别活泼的人，但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看那儿！”就在李仁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她突然抬起手，指向了一边。

“什么？”李仁打开了摄像机，顺着蓝迅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睛在一瞬间就瞪大了，差点连手上的摄像机都扔到了地上，“天啊，那到底是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李仁才注意到，在这间宽大的客厅里，墙壁上到处都贴满了照片，贴满了整整三面墙，连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也没有放过，照片上都是一张张脸部的写真特写。他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不敢确信，那些照片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失真，更多的是诡异，就像到处都是眼睛，在盯着他。

“这就是我啊。”蓝迅走到了墙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照片，“你看，是不是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

“确实，非常漂亮。”李仁完全不明白蓝迅为什么要这么问，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

“她们漂亮？”蓝迅突然怔了怔，猛地转过身，目光凶恶地瞪视着李仁，“你说她们漂亮，那我呢？我就不漂亮了吗？”

“开什么玩笑，那些不就是你吗？”李仁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从他进这个屋子开始，所有的地方都不对劲，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蓝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吗？”蓝迅突然笑了笑，这还是今天晚上，李仁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但是她的笑容实在太奇怪了，就像是硬生生地扯出来的一样，而且随着她的笑容，她的嘴角竟然淌出了一行鲜血。

“你流血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李仁说着，向蓝迅走去。

“不要过来！”蓝迅突然大吼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突然抬了起来，她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手术刀，刀锋闪着锐利的光芒，还有一行血迹正在缓缓地向下流淌。

“你干什么？”李仁慌忙举起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放松些，没关系，没事了，我在这里。”

可是蓝迅并没有理他，只是转过了身，抚摸着墙上的照片，“真美，确实，多漂亮的女孩儿啊。”她突然又摇了摇头，“不行，还不是最漂亮的，颧骨有点高，嘴巴也太小了，对，嘴巴应该再大点。”

她这样说着，举起手术刀就划向了自己的嘴。

“不要！”李仁喊了一声，扔下摄像机就扑向了蓝迅，但是那把刀已经结结实实地划在了她的嘴上，她无法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惨呼，接着，当啷一声，那把手术刀掉到了地上，她也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看到病床上的女人醒了过来，李悦调整了一下吊瓶点滴的速度，问道。

这场手术并不在预定日程之内，所以从麻醉到手术和术后的护理，都是李悦一个人来完成的，所幸，这并不是什么大手术，由她一个人来完成，虽然有些麻烦，但也还顺利，不过，她也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在手术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

在这个女人褪去衣服的时候，李悦注意到，她的双腿非常白皙，但也非常健美，尤其是小腿的肌肉，显得非常紧绷，这应该是一个长期站立工作，或者经常运动的女人；在面对这个手术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和不安，神色一直都非常坦然，对于这种事情，她应该并不感到奇怪了；李悦尤其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手上有一些特殊的痕迹，有锋利的刀片留下的划痕，也有一些勒痕，对这个痕迹，她非常熟悉，她确认，这个女人的职业应该和自己有些相似之处。

在平常来说，做完手术之后，护士会帮助患者穿好衣服，扶上轮椅，然后送到病房，做一些术后的护理，但是在李悦为这个女人做完手术，收拾好器材的时候，回过头就看到这个女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到了轮椅上，虽然摇摇晃晃的，但她好像在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甚至还向李悦挤出了一抹笑容。

这个举动让李悦非常惊讶，但还是把她推到了病房，她本来想扶着她躺倒病床上，但这个女人却推开了她，自己躺到了床上，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强的女人，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她便留了下来，她突然很想详细地了解一下这个女人。

“没什么异常，就是头有点晕。”女人睁大了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缓缓开口，“手术还顺利吧？”

“非常顺利！”李悦看了一眼仪器，“再做四十五分钟的保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但是还是没有说。

“有什么事吗？”麻醉虽然还没过去，但病床上的女人神志显然已经很清醒了。

“没什么事，你和那些人好像不太一样。”

“那些人？”

“那些经常来这里做手术的人。”李悦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她们大部分都还是学生，因为没有能力抚养，条件也不允许，所以才来做的人流手术，而且，对这种事情也并不太在意，你和她们不一样，我能看出来，你的确是因为……”

“因为工作！我和她们的确不一样，说实话，我非常看不惯她们的做法，既然不允许，就要小心，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生命，这和杀人没什么区别，至于我么，那是因为我的工作实在不允许我现在要孩子，除非哪一天我不再从事这个职业，有足够的时间在家里才可以。”

“看来你的工作确实非常重要，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你的身体并不好，大部分时间，你恐怕都在透支生命，我还是建议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不行啊，做这份工作的人，在S市实在太少了。”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这样吗？那么，我就给你设计一份符合你的工作特点的恢复方案吧，只需要吃些药，听一些音乐保持良好的心情，虽然不能保证你身体一定会好起来，但至少，应该会有些效果吧，音乐什么的，我会帮你选好的。”

“是音乐疗法吗？”女人有些好奇地问道，“听说这可是很普遍的心理疗法，没想到你们这里也会采用。”

“啊，倒是的确有人对我说过，这是什么音乐疗法，不过我并不太清楚，是我的朋友委托我来做这个实验的，他说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就算没有效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

“哪有的事，听一些好的音乐，的确会有助恢复，因为心情会好一些。”

“那我就放心了。”李悦点了点头，“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准备。”

“羽妞，我回来了！”叶珂刚打开门就喊道，他脱下了鞋子，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狠狠地灌下了半瓶，才注意到，孙嘉羽并没有回答。

“羽妞？”他有些奇怪，孙嘉羽的身体不适，这时候应该在家里休息才对，可他打开卧室的门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这么晚了，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掏出手机，刚要拨通，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皱了皱眉，号码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了，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在什么地方？”

“好吧，我这就过去，你叫救护车，现场的东西什么也不要动，一定要保护好现场。”他说着，放下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拨通了孙嘉羽的电话。

“好了，就到这里吧。”李悦拆下了缠在女人腹部的一个带子，关掉了仪器，“回去之后没事的时候就听听这些音乐，这个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

“这个没有问题，不过，这个播放器，就这样给我吗？”女人活动了一下，感觉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看来这个高端的手术方式就和它宣传的一样，并不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任何的影响，但是看着李悦手上的便携式数码音乐播放器，她没有接，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当然不是白给你的！”李悦笑了笑，“都说了，这个治疗方案是我的朋友委托我做的一个实验，所以这个播放器就当是报酬好了，真是抠门得很，连点实质性的报酬都没有，啊，对了，里面的音乐千万不要随便调整，也不要随意替换。”

“我知道了，真是非常感谢！”女人点了点头，接过了便携式数码音乐播放器，刚要看看里面的内容，手机就响了起来。

叶珂和孙嘉羽是同时赶到蓝迅家的，他们到的时候，蓝迅已经被救护车带走，送往医院了，只剩下李仁一个人站在门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摄像机还掉落在客厅的地板上，从指示灯上看，它还在工作着，忠实地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蓝迅倒下的地方有一摊血，带血的手术刀就掉落在一边，李仁的确很听话，在救护车赶到后，他对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动过，连那些霓虹灯都还没有关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在自己的同事到达之前，叶珂和孙嘉羽也没有进入房间，就在门边，叶珂有些不满地问道：“是被人袭击了吗？”

“不，没有被人袭击！”李仁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当然，无论是谁，直接面对这种血腥的场景，都会感到不舒服吧，“是她自己这样做的！”

“我们一样一样来说吧，那个蓝迅，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她用手术刀把自己的嘴划开了。”李仁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要想起那个场景，他就感到后脊一阵阵发凉。

“如果是这样的话，完全不用叫我们过来吧？”

“因为我觉得，这不应该发生！”李仁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我们合作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有时候她会提出一些非常过分的要求，但是，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而且，我过来的时候，她的状态也不太对，看起来，就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精神恍惚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在你来之前，她被人侵犯过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不然，我完全想不到，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来，有点意思啊！”叶珂的目光在宽大的客厅里四处游走，突然间，他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了，顾不上会破坏现场，脱了鞋子就走了进去，趴到墙上仔细地寻找着什么，但是灯光闪来闪去的，让他没办法抓住自己想要的。

他盯着墙面，计算了一下灯光转换的周期，突然回头说道：“能把灯光停在紫色的位置吗？”

“这个恐怕不行吧，我没有试过！”李仁有些为难地说道，还是走到了开关前，按了按，果然，他只能把灯光切换的频率调的慢一些，但完全没法把它停在某一个固定的颜色上。

“还是看不清啊，如果能再慢一些就好了。”叶珂盯着墙面又看了一会儿，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看来只能等刑事技术科的人到了之后才能弄清楚了。”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孙嘉羽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些照片上好像被人写了字，不过，只有在紫色的灯光下才能看到。”叶珂说着，退出了房间，穿好了鞋子，“搞不好，那是蓝迅留下的线索。李仁，你到的时候，蓝迅除了有些恍惚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这个，倒是没有注意过，因为到的时候发现她不太对劲，所以没有去注意其他的东西。”

“果然，什么都要等其他部门的人配合才行啊。那些人可真够慢的，怎么现在还没到？”叶珂看了一眼表，刚放下手腕，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群人走上来的声音，刑警队的其他人终于赶到了。

“叶队，这次又是什么事？”刑事技术科带队的警察有些不满地说道，毕竟已经很晚了，换成是谁在这个时候被叫到现场都会有些怨言吧，叶珂这样想。

“有个女孩差点在这里自杀。”

“有证据？”那个警察对叶珂的话有些好奇，既然已经判定了自杀，完全不用他们再赶过来。

“有目击证人，应该还有录像，不过，在那之前，可能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要不然，那个人不会自杀的。”

“那我就明白了，叫我们来，是想查出有没有其他人出入的痕迹和有没有发生打斗的痕迹吧？”

“就是这样，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让你们查一下，那些照片上是不是被写了什么字，或许是很重要的线索，那上面的字只有在紫色的光线下才能显示出来。”

“是用隐形的荧光笔写的吧？这个，没问题。”他说着，安排人关掉了屋子里的灯，打开了带来的紫外线手电筒，光线照射到那些照片上的时候，叶珂总算看清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那是三个大大的字——丑八怪。

不仅如此，那些照片还被用同样的荧光笔涂抹过，有些地方还标注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这是什么意思？”叶珂看向了李仁，却看到李仁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完全不懂，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些。”他说。

“真是麻烦啊，那么，就从现场的痕迹一点一点查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