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凯的推理

马凯本来叫马宇文,十年前他改成了和那名荷兰著名前锋相同的名字。

并不是因为崇拜,而是因为很多人说马宇文是中国足坛的马凯。

马宇文不喜欢这个称谓,他不想做马凯第二,于是干脆就叫马凯了。

他没有辜负这个名字,改名的当年就成为了联赛的最佳射手。他也曾入选国家队,出场32次,19个国际比赛进球。然而正当马凯的足球生涯处于巅峰的时候,一场重大的伤病——膝关节十字韧带断裂,让他在七年前告别了足坛。

很多人都十分惋惜,但马凯却不在意。当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就睁着那双睡眼笑道:“我做别的行业可能比踢足球还要出色呢。”

许多人不信,以为他这是强作笑颜。

但当他经过5年的专业学习,开办了私人侦探社,而且两年的时间就将规模扩大一倍以后,一些人开始信了。

不过还是有些人不以为然,毕竟马凯有一个事业如此辉煌的舅舅。如果谁有这样一个舅舅的话,开什么公司都会生意兴隆的。

每当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马凯也不辩解什么,只是抬着那两个肿眼泡嘿嘿一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吴士明知道这个外甥是完完全全地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打拼,甚至在资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张口向他要过一分钱的。

也正因为如此,吴士明在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了马凯,他觉得这个外甥既然凭自己的能力将侦探社办得红红火火的,那就一定有过人的本领。

但普伊莎并不这么看。

在她的感觉里,侦探都长着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而马凯这双眼睛显得太没有精神了。即便是面对着普伊莎一双秀腿的时候,马凯的眼睛也似乎没睡醒一样。这让普伊莎觉得有些失望。

虽然不喜欢流氓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秀腿,但是正人君子的眼神还是需要的。哪个女人不喜欢异性关注的目光呢?

“吴董事长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做完这节操就过来。”普伊莎将马凯引到花园的小亭子里,示意他先喝茶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前她接到吴士明打来的电话,说马凯将过来调查兴奋剂这件事情。不过,当马凯来到她的别墅时,普伊莎每天必做的这套瑜伽还没有做完。

马凯笑着点了一下头,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草坪上的普伊莎做瑜伽。

他早就听说这个美女冠军个性十足,但在俱乐部的聚会上见过两次以后,除了美丽和孤傲以外,普伊莎却没有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甚至于孤傲,马凯也觉得很正常,毕竟大多数的美女都会给人这种感觉的。

不过,现在马凯却从普伊莎身上看到了她的淡定和特别。

至少他还没见过哪一个运动员被兴奋剂事件缠身的时候还能如此休闲,更何况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世界冠军。

于是当普伊莎做完瑜伽,向他走过来的时候,马凯没有立刻谈论兴奋剂检查的事情。既然当事人对此都泰然自若,那么自己太过于急切就显得毛躁了。

“你本人比照片上要苗条。”马凯呷了一口茶后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男人看照片都看丰满的地方。”说完,普伊莎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白皙的肌肤微微渗着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娇艳欲滴。

马凯不置可否地一笑,瞅了几眼普伊莎裸露的大腿忽然道:“有腰伤的话练习一下瑜伽确实不错。”

“哦?你怎么知道我有腰伤?”普伊莎觉得奇怪。

马凯抬了抬肿眼泡。“你的腿上有针灸后留下的印记,没错的话应该是足三里、阳陵泉、委中、承山四个穴位。这几个穴位都有治疗腰痛的效果,再加上你刚才做瑜伽时腰部有些不便的表现,我自然就知道你有腰伤了。”

普伊莎看了马凯一眼,然后笑了一下。现在她觉得马凯的眼睛还是蛮有精神的。

“我看你似乎对兴奋剂这件事情不太放在心上呢。”马凯言归正传。

普伊莎将头发向后拢了拢,幽幽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光愁有什么用呢?将问题想清楚就行了。生活总归是要继续的,我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也是一天,在阳光下做着瑜伽也是一天,何苦不好好享受生活呢?”

“听你的口气,你对这件兴奋剂事件有了自己的判断了?”马凯问。

“是的,侦探想听我的推理吗?”普伊莎笑问。

“当然,其实当事人是最有发言权的。”

“但你好像饿了呢,我听到你肚子在叫。”普伊莎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马凯。

“你怎么听到的?”马凯接了过来,脸上显出一丝诧异,因为自己的肚子刚才确实咕咕叫了两声,不过声音很轻微,连自己都勉强才听到。

“因为我的听力要比一般人敏锐。”普伊莎笑道,然后说起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我被查出服用兴奋剂有四种情况。第一,我确实服药了;第二,我是意外服了含有违禁成分的药物;第三,我的表睾酮含量超标是因为个人体质差异的因素;第四,我是被人陷害的。”

马凯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点头,既好像觉得巧克力味道不错,又像是示意普伊莎继续说下去。

“第一种情况肯定能排除,因为我确定自己没有服用过兴奋剂。”普伊莎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

马凯打量了对面的这个美女一下,然后赞赏地点点头:“你要是服用了睾酮制剂,就会有男性性征,身材就不会这么好了。”

“第二种情况也能被排除,因为我吃药都很注意的。就连感冒的时候需要吃药也都事先经过队医的许可。如果不能确定安全,我是绝对不会吃的。而且从上次药检到这次检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

“嗯,这是运动员必知的常识,作为你来说更不会出错。”马凯继续赞同。

“至于表睾酮含量超标是因为个人体质差异这个情况,我还不敢肯定,这就只有依靠连续药检进行对比分析才能确定了。”

“这个应该也能排除。”马凯冒了一句。

“怎么说呢?”普伊莎又惊又喜。

“表睾酮超标可以是外源性的,也可以是内源性的。外源性的就是服药,内源性的就是人体内正常产生的。内源性的增多有两个因素:一个是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含量就高;再一个就是剧烈运动的情况下有可能会出现内分泌的异常,使得表睾酮分泌增多。但这两种情况你似乎都不符合。

“首先,如果是因为体质差别的因素,那么以前的药检就应该能查出来,绝不会单单这次才超标。其次,我来之前查看了你的训练日志,你这一个多月的训练量和比赛量不是很大,完全在正常的范围内,虽然有中国公开赛的比赛,但这种强度对运动员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剧烈运动。”

“那么就只剩下第四种可能了。”普伊莎盯着马凯的眼睛。

“是的,你是被人陷害的!”马凯抬起眼皮,缓缓地说,然后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了普伊莎。

当普伊莎仔细地看马凯的笔记本时,在体育俱乐部联盟的主席办公室里,吴士明和毕林森也聚精会神地听着李子彬对兴奋剂检查的报告。

办公室里坐着四个人,另外两人是体育俱乐部联盟主席何洪达以及反兴奋剂委员会的主任李子彬。何洪达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士明和毕林森,似乎没有注意听李子彬的长篇大论。

“表睾酮不是兴奋剂,而是掩蔽剂。所谓掩蔽剂就是虽然没有兴奋剂的作用,但是能够遮掩兴奋剂,所以这也属于违禁药物。

“表睾酮的作用就是掩饰睾酮。

“睾酮是体内主要的同化激素之一,它的主要作用是维持男子性功能和副性特征、维持雄性攻击意识,同时还刺激组织摄取氨基酸,促进核酸与蛋白质合成,促进肌纤维和骨骼生长,刺激促红细胞生成素分泌,促进机体的合成代谢,促进肌肉和力量的增长。”

吴士明和毕林森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对于这些,他们早已经熟知。而李子彬似乎没有注意到,继续兴致勃勃地讲着。

“由于体内自身合成的睾酮和睾酮制剂中的睾酮的分子结构完全一致,其质谱图也完全相同,因此用常规的质谱仪难以区分体内自身合成的睾酮和睾酮制剂中的睾酮。同时,运动员个体之间,同一个体的不同时间、不同的生理状况之间变化较大,尿样中的睾酮浓度可以从1ng/ml~100ng/ml以上的范围中变化,所以也很难用一个统一的浓度指标来判定这个运动员是否使用了睾酮制剂。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使用睾酮制剂是难以被查出的,这就使得睾酮成为很多运动员的首选兴奋剂。

“经过很多学者的多年努力,发现睾酮和表睾酮的比值在尿液中是比较稳定的,一般运动员的这个比值,小于4则可能表明运动员使用了睾酮制剂。所以,常常用这个比值来检查运动员是不是服用了睾酮制剂。

“而运动员如果服用睾酮以后,睾酮和表睾酮的浓度比值会增高,为了使它降低就会使用表睾酮制剂作为掩蔽剂,以保持这个比值仍然小于规定值,从而逃避兴奋剂检查。为此,国际药检部门规定了尿样中表睾酮浓度的上限为200ng/ml。如果这个超标,就意味着运动员服用了兴奋剂,检查会呈阳性反应。”

“这些我们完全清楚,现在的问题是普伊莎不可能服用违禁药物,这点我们完全信得过。而且从以往的药检来看,每次都是通过的。”毕林森打断了李子彬的长篇大论。

“那你们认为普伊莎的表睾酮超标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李子彬有些不高兴。

“我认为很可能是内源性因素。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过,像前乒乓球大满贯得主刘国梁就曾经出现过这种情况。”

李子彬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毕林森所说确有其事。

——1999年10月22日,正在参加奥地利公开赛的刘国梁突然接到国际乒联的通知,说他在荷兰举行的世乒赛单项赛上尿样检测中表睾超标。经过将近半年的调查,包括美国洛杉矶大学实验室在内的多家国际一流的兴奋剂检测中心对刘国梁的尿样进行了多次检测,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刘国梁表睾超标是自源性的,即其自身内分泌的结果,与违禁药物无关,终于还给了他清白。

“这只是以往的例子,至于普伊莎的表睾酮超标是什么因素造成的,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李子彬说道。

吴士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何主席,我们俱乐部的态度是,一方面从内部彻底调查这件事情,另一方面呢,也希望体育俱乐部联盟慎重对待此事,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不要轻易下结论。”吴士明说得很委婉,也很诚恳。这两年以来,因为运动员的归属、广告赞助问题,康达俱乐部和体育俱乐部联盟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态度问题引起何洪达的反感。

而毕林森的口气则没有这样委婉,一来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他从来就不擅长与人交流,要么像个闷葫芦,要么说起来就口无遮拦;再一层原因,他和何洪达是70年代的国家队队友,交谈起来就更随便一些。

“何主席,你我以前都是乒乓球运动员,对于这个项目是不是需要服用兴奋剂,你也应该心中有数。乒乓球是个强调技巧性的运动项目,需要的是反应速度、灵敏、技术,并不需要健壮的肌肉。相反,服用兴奋剂还会影响灵敏性和技巧性,难道你认为普伊莎会傻到这种程度吗?”

何洪达微微一笑,作了一个让大家都冷静一下的手势,然后才开口。

“林森,你说得没错。吴总的态度我也很欣赏。我代表联盟郑重地表态,这件事情一定会细致严格地调查,绝不会冤枉一个运动员。但同时也不会让每一个服用违禁药物的运动员逍遥法外,总之一切都要靠事实说话。”

吴士明暂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件事情有缓冲的余地,他就相信一定能够调查得水落石出。

何洪达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地开口:“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古怪,因为在这之前我接到了举报!”

吴士明心中一惊,暗道:果然如此。虽然心中已有预料,但他仍露出惊讶的表情。

“就在四天前,我接到一个举报电话,在电话里那个人很肯定地告诉我普伊莎服用了违禁药物。虽然这个人是匿名,但是从他的言谈来看,他十分熟悉体育界的情况,而且他所描述的情况也言之凿凿。正因为如此,这次的赛后药检才会格外严格。”

吴士明用几秒钟的时间来持续一个惊呆的神色,然后气愤不已地说:“这肯定是陷害!”

何洪达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同情的神情。“暂且不说是不是陷害,至少这个人说的是准确的——普伊莎的药检确实呈阳性。”

“那没有对这个电话进行调查吗?”毕林森急忙问。

“我已经委派相关部门对这个电话号码进行调查了,除了查出是个磁卡电话以外,其他还没有什么进展。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们俱乐部更要加紧配合,尽早将普伊莎的这件事情查清。如果普伊莎是被陷害、被冤枉的,那就能早些还给她清白,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对她本人、对你们俱乐部的声誉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带着重重疑问,吴士明和毕林森离开了体育俱乐部联盟。

“吴总,你怎么不向何主席说明被勒索的事情呢?”毕林森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吴士明。

吴士明看了毕林森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毕林森除了一门心思抓训练,其他的什么也不关心,也不善于人际交往,更不用说思考这些盘根错节的问题了。

他摇头道:“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说,如果我们自己能调查出来岂不是更好?否则公安部门一旦介入,事态就大了,而且还很容易泄露出去。而这种事情即便最后澄清了,在社会上也会闹得沸沸扬扬的。”

说完,吴士明紧锁眉头,沉吟不语。

这几年他统率着康达体育俱乐部一直顺利前行,虽然和体育俱乐部联盟有过很多的摩擦和纠纷,但是他从来没有丧失向前的信心,但是这件事情却让他觉得遇到了事业上最大的麻烦。

这个打勒索电话的人果真举报了,现在看来当初给他钱就好了。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当初的做法也没有错,换了谁也不会仅凭对方的一个电话就乖乖地奉上五百万元的。

但问题是,现在的事情发展证实这个人的勒索是有把握的。

而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人没有勒索成功,肯定不会甘心,他下一步会有什么举动呢?

他到底是谁?他是用什么办法使得普伊莎尿检呈阳性的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吴士明,他觉得头更疼了。

“一定要尽快查清楚这件事情!”吴士明忧心忡忡地嘀咕着,也更加盼望马凯在普伊莎那里的调查能有突破。

普伊莎打开马凯的笔记本后笑了。

在翻开的那一页上用潇洒飘逸的字体写着四行字:

1普伊莎服药。

2意外服用含有违禁成分的药物。

3表睾酮含量超标是因为个人体质不同。

4普伊莎被人陷害。

这四点和自己分析的完全一样,而且在前三句的后面都打上了叉号,在最后一句的后面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看来这个睡眼惺忪的马凯早在来之前便已经将情况摸得很清楚了。

“你的字不错。”普伊莎笑着看了马凯一眼,却发现马凯努了一下嘴,示意她再翻一页。

普伊莎翻开了另一页,笑容变成了惊诧。

这一页上写的是“勒索电话”,而在标题下面写了三个电话号码。

“勒索电话?这是怎么回事?”普伊莎急忙问。

“这也是我刚刚知道的。在我到你这里之前,吴总和毕教练向我提供了一个情况:在执行药检的前一天,也就是5月22日,他们都接到过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电话里这个男人勒索五百万元人民币,声称如果不支付这笔钱,就会向体育俱乐部联盟举报你服用兴奋剂。”

“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普伊莎气愤道。

“是啊,吴总和毕教练也把这个电话当作一次无厘头的敲诈,甚至将其看作一场恶作剧,自然没有同意对方的条件。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这个人说的是实情。”

普伊莎默然不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思绪也乱了。

“那怎么有三个电话号码?”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是这样的,这个人是在昨天凌晨用三个电话打的,分别是在十二点、一点和两点的时候。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查清了这三个电话号码,是磁卡电话,分别位于城市东、南、西三个方位。”

“随便办理一个手机卡就可以打电话,但这个人还是用磁卡电话来打勒索电话,说明他十分谨慎。因为手机卡总归是能查出来源的。”普伊莎飞快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是的,而且这个人还用不同地点的三个磁卡电话来打,更说明他的谨慎和细心。从这两点其实就能推断出,他的勒索不是恶作剧。因为如果是凭空捏造的话,他打电话没必要用这么繁琐的方式。”

“还有呢?”看到马凯的眼皮又抬起了一些,普伊莎觉得马凯的分析还没有完。

“这个人打勒索电话的时间也很有意味。按常理来说,打勒索电话的人怕被人注意,应该选在既不是人多,也不是人少的情况下打电话。午夜的时候虽然几乎没人,看起来很安全,但其实这时候打电话一旦被人看到就会记忆深刻,所以这其实不是个好的时间段。

“但他选择这个时间来打电话,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平时没有时间,或者说在白天出去三个小时打电话很容易被俱乐部的人察觉。而晚上是休息的时间,用一句‘那时候我在睡觉’,就可以将整个晚上的经过遮掩过去。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是单身。因为单身的人可以随便说晚上干什么了,不用担心有人揭穿他。”

普伊莎虽点着头,但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这个人如果白天出去打电话可能被俱乐部里的人怀疑,那意思就是,这个打勒索电话的人在俱乐部内部?”

“是的。”马凯十分肯定,“不仅如此,我怀疑这个人可能还是你的朋友。”

普伊莎手托香腮,小拇指勾着嘴唇,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这个打勒索电话的人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是事先已经确定你的体内含有兴奋剂。那么兴奋剂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进入你体内的呢?无外乎三种方式:肌肉注射、口服片剂和液体饮用。而根据你的回忆,从上次药检到这次药检的这段时间内你肯定没有注射或口服过药物,那么就只有第三种可能了。”

普伊莎“嗯”了一声,表示确定。她对这个马凯所说的话越来越有兴趣了,也发觉这个看似没睡醒的私人侦探头脑其实非常清楚。

“那么饮用的话,就很可能是在饮料里掺加了兴奋剂。能将兴奋剂掺在饮料里,还能让你自然而然地喝下去,除了是俱乐部内部的人以外就肯定只有你的朋友才能做到。不是吗?”

普伊莎嫣然一笑,她觉得在马凯的分析之下前景豁然开朗。

“要是不累的话,我们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分析?”马凯笑问。

“当然不累。”普伊莎说着,却站起身指了指身后的一片丁香花丛,“不过这话题说来话长,到我家慢慢说吧。”

马凯很同意这个建议,立刻站了起来。

他不禁想光顾这幢在丁香花丛后面的二层别墅,而且这样近距离地和普伊莎结伴而行也让他心情愉悦。

马凯虽然特别,但首先是男人,是男人就不会对眼前的美女无动于衷,除非这个人有更隐秘的事情要做。

在城市的一个角落,更准确地说在一个磁卡电话亭里,就有一个男人对路边走过的美女视而不见。

他正在谨慎地拨打着电话。一个打开的小本子摆在磁卡电话机旁边,上面记载了20多个号码。

这个电话已经是第18个了,再打几个就大功告成了。

男人兴奋地想着,嘴角露出了诡秘的微笑。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声音:“你好,这里是《生活晚报》,您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个重大新闻,世界冠军普伊莎刚刚被查出服用了兴奋剂!康达体育俱乐部将于今晚召开新闻发布会。”

说完,他立刻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他看了拥挤的路面上缓缓行驶的汽车一眼,打趣自语道:“恐怕这些记者现在都在抱怨车子开得太慢吧。”

不过,记者的车子开得再慢,也不会耽误这则爆炸性新闻的诞生。他知道,过不了几个小时,各种报纸、电台、电视台一定会大肆报道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今晚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定是个不眠之夜。

只不过有的人是因为苦闷,有的人是因为兴奋,就比如他自己。

但兴奋之后是祸是福?

这谁也无法预知,甚至一个小时以后是快乐还是悲伤,人都无法主宰。

作为侦探的马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更关注的是当前的情况和感觉。

此刻他刚走进普伊莎家里,心里充满了惊奇的感觉。

因为在80平方米的大客厅里马凯竟没有看见家具!

——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总之现代家居中的任何时髦的家具在这里竟然踪影皆无。

取代这些的是在大厅里零星摆放着的却又显得错落有致的几个小靠椅。

称那是靠椅,因为它只有椅背的那一部分,实实在在是让人靠的。每个靠椅旁边都巧妙地配饰着盆栽,那些盆栽似乎都没经过修剪,可是在这些随意摆放的靠椅旁边,却又显得自然协调。而在客厅靠窗的一角霍然摆着一张床。

直到多年以后,当马凯走进过许多人的家里做客时,他仍然眷恋地回忆着这一天他所看到的摆设。

那是一张古朴风格的木床,床的四脚和床身镂空雕刻着花草的图案,一袭洁白的蚊帐在微风中随意地舒展着,像一幅动态优美的几何图案。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从床的旁边、那占据一面墙的落地窗中涌入,一直洒在他脚下这片桃红色的地板上。而窗外的绿意则是在房间里恣情地摇曳,与地板上的桃红交相辉映。

马凯能感觉到户外的微风,因为这时屋子中的色彩都在随着荡漾。他仿佛置身在一座美丽的花园里面,身边飘来阵阵花香。而这花香又是真实的,一个蓝紫色、雕刻着美丽图案的大花瓶就摆在他的身边,许多鲜花在瓶中怒放。他能叫出一些花的名字,但更多的他并不知晓。这些花儿色彩缤纷,随意又似杂乱地聚集在一起,却又配合得美轮美奂,让人目光不忍旁视。

当马凯惊奇地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普伊莎已经换完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

“如果你不做运动员,肯定是个非常出色的家居设计师。”马凯由衷地赞赏着,接着话题一转,“不过,还得言归正传呵。你回忆一下,这段时间都和谁有过交际、聚会的经历?”

普伊莎拿过纸笔,也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看着日期,回忆这段日子的经历,然后提笔在纸上写着。

马凯乐得轻闲,斜靠在靠椅上,欣赏着对面的普伊莎。

——修长的小腿斜斜地靠在地板上,那随意的姿势似乎让人感到对面是一个相熟的老友。没有丝毫的做作,也没有半点轻浮的味道。一袭墨绿色的长裙将她美丽地包绕着,配合着桃红的地板底色和她白皙的面颊,像是一幅绚丽的油画。

“能想起的都写上了。”普伊莎的声音打断了马凯的欣赏过程,他紧紧地眨了两下眼睛,让眼皮抬得更高一些,似乎这样才能看得更仔细。

普伊莎的字如其人,娟秀漂亮,看起来赏心悦目,而且日期、事件、人物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归纳得也十分有条理。

——4月29日,和陈娟(花样滑冰双人滑运动员)聚会,上岛咖啡厅。

——5月4日,观看中超足球赛,在包厢内。李海峰准备的食品。

——5月11日,俱乐部聚会,香格里拉饭店。参与者:吴总、毕教练、陈娟、朱平(花样滑冰双人滑运动员,陈娟的男友)、孙连朋(花样滑冰教练员)、李海峰、方明亮(足球队教练)、张威(举重运动员)、王国栋(举重教练员)、赵菁(我的队友)。

——5月17日,下午和陈娟游泳,晚上和陈娟、朱平、李海峰一起吃火锅。

——5月20日,国家队教练员宋佳来俱乐部检查指导,晚上和毕教练、赵菁一起用餐。

马凯看了一遍,发现这些人他大部分都认识,几乎都是康达俱乐部的成员。像陈娟就是普伊莎要好的朋友,她和朱平也是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的世界冠军;张威则是屡次打破世界纪录的举重运动员。

而对于李海峰,他就更熟悉了。七年前他退役的时候,李海峰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但是七年之后他已经是国内足坛最著名的前锋了。甚至国外的几家知名俱乐部都有意购买,只是因为康达俱乐部的要价太高而一直没有达成协议。

不过,马凯仍然对李海峰十分感兴趣,这是因为他和普伊莎的绯闻。

关于李海峰和普伊莎的绯闻,不光是马凯,只要关心体育的人几乎都知道。两人都是著名运动员;男的潇洒英俊,女的妩媚动人;而且两人都追求时尚、前卫,个性十足。这些特点综合到一起,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俩将成为体育界的金童玉女。然而事实却让众人大跌眼镜,两个人虽时常传出拍拖的绯闻,但伴随的也经常是分手的消息。最近的一次是两个月前,在一次访谈节目中,两人否认了拍拖的传闻。

“你和李海峰又开始拍拖了?”马凯注意到普伊莎的纸上写着:“5月4日,观看中超足球赛,在包厢内。李海峰准备的食品。”而且在5月17日那一天,是他们两人和朱平、陈娟一对恋人一起用餐。

普伊莎努了一下嘴,顺手把手机关上,免得有人打扰。“本来都结束了,可因为一次广告的机会又有联系了。可能应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句话吧。”

马凯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而是将目光投向宋佳这个名字。而且他也注意到,5月20日的这次晚餐正是在执行药检的前两天。

“宋佳是国家乒乓球队的女队教练,因为我是在俱乐部训练,所以她有时候会到俱乐部了解我的训练情况以及状态。”普伊莎看到马凯的眼神在扫这一行字,便解释了一下。

“在这几次聚会中,你有没有发现谁有反常的地方呢?”

“没有啊,这些人我都很熟悉的,要是有什么反常的表现我应该能感觉出来。”普伊莎一口否定。

“别那么早下定论,要是谁想陷害你,肯定会不露声色的。”马凯说道,然后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普伊莎写的名单。

“俱乐部聚会那天,你们的座位是怎样坐的?”

“除了吴总的座位基本固定以外,其他的人都是随机坐的。这种情况下没办法事先就知道我坐在哪个位置上的。”普伊沙明白马凯问话的意思。

“那么这几次聚餐,你们的饮料是饭店提供的还是……?”

“都是我们自带的,作为运动员就怕在外面随便喝东西。”普伊莎说。

马凯点了一下头,问下一个问题:“你和陈娟经常单独出去吗?”

马凯发现这几次聚会,4月29号的这一次是陈娟和普伊莎两个人在一起,而5月17日的下午也是她们在一起游泳。

“以前经常是,但最近两个月只有这一次是我们俩一起的。因为下周就有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她们现在的备战很忙的。”

“5月17日那天晚上,你们四个人一起吃的饭,但两个男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去游泳呢?”马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普伊莎微微一笑:“很简单,因为他们两个男的都是旱鸭子,不会游泳。”

“那宋佳以前来俱乐部,也是你、毕教练、赵菁和她一起吃饭吗?”马凯提出了第三个问题。

“不是的。以前她不在俱乐部吃饭,但这次我的训练时间比较长,她看完我的训练已经到了晚上,所以这次毕教练留她一起吃饭了。也因为毕教练和她的指导思想不是太一样,所以毕教练不大喜欢单独和她一起吃饭,所以就叫上了我和赵菁。”

“那5月4日那天你观看中超足球赛,李海峰给你准备的食品是什么?”

普伊莎回忆了一下,“有两罐咖啡饮料,有两听可乐,还有一个塑料瓶的橘子汁,此外就是巧克力、小食品之类的。”

“你喝的是什么?”

“就喝了橘子汁。”

说完,普伊莎看着马凯的眼睛,“你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马凯刚要开口,忽然间皮包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他掏出电话,刚听了几句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们得马上回俱乐部一趟,有些紧急事情。”马凯放下电话对普伊莎说。

“出什么事了?”

“我们回去做个尿检。”马凯只说了这句话便闭口不言。

他其实撒谎了,电话里吴士明并不是要普伊莎回去做尿检。但马凯决定等到了俱乐部以后再告诉普伊莎实情,免得这个深陷噩梦之中的女孩子又添紧张。马凯觉得,对于普伊莎来说,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十分钟的轻松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