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盛大演出的请这边走

距离布茨先生带杜纳和汤米到里弗顿刚过去十天,这天凌晨四点钟,安妮姑妈悄悄地来到杜纳的卧室,打开灯,然后轻轻地摇了摇他。

“杜纳!杜纳!”她一边说,一边又摇了摇他,“该起床啦。”

杜纳慢慢睁开一只眼,然后又闭上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杜纳!”安妮姑妈一边喊,一边使劲儿摇了摇他,“汤米·威廉姆斯家的窗户已经有灯光了,布茨先生也把卡车开了出来。他们要——”

“什……什……么呀?”杜纳一边翻过身来,一边睁开眼睛,刚刚被叫醒,说起话来有些咕咕哝哝,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们要去里弗顿参观马戏团呀。”安妮姑妈说着,微微一笑,她一定是想起了多年前她也是起这么早去看马戏团表演的情景。

“天哪!”杜纳一把掀起了毯子,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您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呀,他们应该还没走吧?”

“对,还没走。不过,你要先吃点儿早饭。”

“我觉得我肯定没时间了,安妮姑妈。”他说。现在他算是从睡梦中彻底醒过来了,像一名消防员一样迅速套上了衣服。还好,头一天晚上他就准备好了衣服,以便第二天早晨节省时间。

“你得吃点儿东西,否则,不可以出去!”安妮姑妈态度坚定。

“或者我也可以带些坚果之类的东西去马戏团那儿吃。”杜纳说着,嘴唇撇了撇,没有笑出来,因为他已经能够猜到安妮姑妈接着要说什么了。

“坚果!”她说,“亏你能想得出来,杜纳!我跟你说,不许跑到那儿,然后胡乱塞一肚子垃圾,你会生病的——”

“我可不会吃垃圾哦,”他说,背对着安妮姑妈,“我觉得坚果加汽水,或者再来点柠檬水和爆米花也不错,如果他们有太妃糖、巧克力,也行,还有——”

“杜纳!”安妮姑妈厉声说,“如果你不能保证不吃难消化的垃圾食品,你就别想出去。”

“我保证,”杜纳转过身来,安妮姑妈看着他嘴角的微笑,眼睛眨了眨,“我还要省钱呢,我还想看穿插表演的小节目呢。”

“抓紧吧,现在,”安妮姑妈说,“我希望你吃些麦片粥、水果,再来一个鸡蛋,还有吐司和牛奶。”

在安妮姑妈的敦促下,杜纳喝光了最后一杯牛奶,这个时候,布茨先生已经在马路边按喇叭了。

“再见,安妮姑妈!”他话音没落,就跳起身来,一溜烟跑出了门。

“注意安全,杜纳。”安妮姑妈不忘叮嘱,可杜纳已经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了,耳边只有布茨先生的卡车发出的突突声。

“慢点儿,小家伙。”布茨先生话音未落,杜纳的脚就在踏板上滑了一下,擦到了小腿,他不禁“哎哟”一声。

“好的,先生。”杜纳说,“早上好。汤米在吗?我还没看到他。”

“我们路过他家时把他接上就行了,”布茨先生说,“今天早晨看马戏团演出还真是不错呢。”

“您觉得我们会比马戏团先到吗,布茨先生?”杜纳迫不及待地问。

“嗯,现在还不好说,”布茨先生说,“他们是从克罗克城过来,昨天晚上就是在那儿演出的。离这儿有一百英里的样子,所以,我觉得五点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到,或者五点左右差不多。”

布茨先生在汤米·威廉姆斯家门口停下车,按了按喇叭。汤米立刻把门打开了,就像是布茨先生的喇叭控制着门似的,他冲下了门口的台阶,然后跟布茨先生和杜纳问了早安,接着就没再说什么了,因为实在太困,根本不想张口。

他们一路飞奔,整个柯林顿似乎都还没苏醒,途中杜纳说:“对了,布茨先生,马戏团会到哪儿去?他们会把那些表演的道具放在哪儿?在哪儿表演啊?”

“现在里弗顿有一块儿特别适合马戏团演出的地方,”布茨先生说,“没错,孩子们!以前很多东西拖拖拉拉,整个演出队伍足足有两三英里长——大象拉着马车,路要么泥泞,要么崎岖不平,反正条件很不好。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直接去山坡上适合马戏团表演的场地就行了,那一带之前是军队扎营的地方,我也在那儿干过活,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杜纳说,“周围有栅栏围着的。”

“没错,”布茨先生说,“战争期间,士兵要搞一些秘密行动,因此,要用栅栏挡起来。铁路专线也直接通到里面,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是把行李卸载下来,然后搭戏台了。”

“这肯定很有意思!”刚才还睡意蒙眬的汤米终于开口了。

“还有,布茨先生,”杜纳继续说,“马戏团事先会知道下一场去哪儿演出吗?还是只要有人看,就随意停下来,进行演出?”

“我的天,不是,不是,不是!”布茨先生说,“虽然我也不太了解马戏团,但是,从格兰特老先生那里,我倒是对他们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

“经营马戏团就像经营任何大生意大买卖一样,”布茨先生继续说,“在秋天,马戏团一结束这一年的表演季,就会着手为来年春天的开门营业做准备。他们会修理一下马车、其他道具,该粉刷的也要粉刷。有时候甚至要处理掉一些火车车厢,然后换一些新的。马戏团不会胡乱选择一个地方的,他们要确定有很多人来观看,不过,有时候选择的城镇也免不了会入不敷出。”

“哎呀,怎么会出现那种情况呢,布茨先生?”汤米问。

“是这样的,”布茨先生说,“马戏团一行人一个晚上只能行进一百五十英里,假如有两个城市都很适合去表演,可这两个城市之间有三百英里的距离,那么马戏团就没有办法只花一个晚上赶过去了,所以,他们会在两个城市之间的某个小地方停一下。

“在马戏团到达他们将要演出的地方之前很久,他们就要事先安排一些人做准备工作,贴海报、购买必要的物资等。比如,要给大象和马准备干草,成吨的干草以及很多燕麦,这还不算给其他动物准备的麸子,还有成百捆的刨花,因为在演出场地、入口处以及围绕场地的赛车轨道上都要用到。另外,还得准备煤炭,因为整个演出队伍的成员要吃饭,所以,就得有煤炭来煮饭。对了,他们甚至还会把几匹衰弱的马杀掉,给狮子、老虎以及其他猫科动物吃。厨房里烧给马戏团成员吃的肉也要很多,这些都得买。”

“我的天哪!”杜纳说,“原来经营一个马戏团远比我想的要复杂!”

“对,我觉得的确如此,”布茨先生说,“就说马吧,现在你难得见到很多马,就是马戏团里那种又大又重的驮马,不过,几乎没有人不喜欢高大英俊的马。因此,他们依然保留着马队游行这项内容。现在大家对于马的好奇绝不亚于我小时候对于汽车的好奇。这么说一点儿也不为过!”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汤米说,“要搭起帐篷,摆放座位,照顾动物,还有其他种种工作,他们一定需要很多很多人。”

“非常多!”布茨先生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多。首先,得有干粗活的,也就是最普通的工人,他们几乎什么都可以干。然后呢,得有木工和座位工,他们要把下午和晚上表演需要的座位都布置妥当。还有帆布工,负责拆装帐篷。另外,还有马戏团的核心工群,他们只在主帐篷里忙活。对了,马戏团里还有装卸工,负责火车车厢的装卸工作。所有这些人会称马戏团的演员为‘怪家伙’,把那些在‘厨房’或就餐帐篷里等马戏团成员吃饭的称为‘奴才’。负责照顾兽群表演动物的人则被称为‘动物工’。哎呀!他们有太多名字了,我根本记不清!不过,我这么一说,你就知道一个马戏团有多大,协调运营起来有多难了。”

“嗨!我们到里弗顿了,布茨先生。现在还要往哪儿去呢?”汤米非常兴奋。

“哎呀,别着急,汤米!”布茨先生说,“我们沿着这条街道向前,然后直接往右转,这样就可以到达老军营的大门了。”

“您觉得他们会让我们直接进入表演场地吗?”杜纳问。

“我觉得可以啊,”布茨先生说,“只要给他们看看门票,他们就会让我们进去的。”

他们沿着主街道向前,然后往右转,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前面的铁轨,布茨先生说:“前面铁轨上的就是无盖货车,长长的一列,装满了货物,看到了吗?”

“那就是马戏团吗,布茨先生?”汤米声音变小了不少。

“没错,那就是马戏团!”布茨先生说,“我们马上就可以进去了,正好可以跟着他们凑个热闹。”

可是,布茨先生的车刚刚到达老军营的门口,也就是马戏团的大门口,他就发现大门只有一边开着,而且和马戏团无关的人根本进不去。

布茨先生把四张门票给门口的那个人看了看,并告诉他自己是格兰特老先生的朋友,可是,那个人依然摇摇头,说:“对不起,先生。任何人都不行。”

“您的意思是——”杜纳声音很是平静,“我们根本不能进去看马戏团做准备工作?”

“我就是这个意思。”那个人说。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已经不耐烦了,“好了,老先生,把您的旧卡车开走,您也得离开。”

“可是——”杜纳声音变小了,“我们从伊登伯勒一路过来,就是想看——”

“我才不管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呢,小鬼,”那个人说,“现在赶紧滚!”

布茨先生摇了摇头,把卡车的换挡杆往后推了一下,开始倒车,和汤米、杜纳一样失望。刚刚倒了一半,一辆州立警局的白色警车就到了大门口。车灯啪的一声打开了,车上的人这个时候拿出了一些报纸。

杜纳沮丧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开始根本没注意面前的白车,等看清楚之后,他突然大喊一声,分贝之高,估计在伊登伯勒的安妮姑妈都听得到。

“胖坨(弗隆先生的外号)!弗隆先生!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先生的外号)!麦克哈切特先生!”他一边激动地大喊,一边从布茨先生的卡车上冲了下去,朝着白色的警车一路小跑。

胖坨弗隆先生是一位矮胖的年轻人,附近一座大城市《晨报》报社的记者,加农炮麦克哈切特,是一名州立警局的警员,听到杜纳的尖叫声之后,两人都迅速回头,惊讶地盯着杜纳。

“噢,不是在开玩笑吧!”胖坨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不是小侦探嘛!你好啊,杜纳!哎呀,我……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你好,弗隆先生;你好,麦克哈切特先生。”杜纳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我的天哪!见到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那家伙正拦着我、布茨先生和汤米,不让我们进去看马戏团做准备工作呢。”

“有吗?他不让?”胖坨一边说一边瞪着之前还大喊着让他们“滚开”的家伙。

“听着,”胖坨声音很小,“你想让马戏团的帐篷塌下来吗?还是想让狮子逃跑?或者是让那些公牛、大象失控,伤着别人?想试试这些不幸吗,伙计?”

“不,不想,”那个人说,“不想,不想。我们可不想发生那样的事。”

“那就让卡车进去,”胖坨一边说,一边指着布茨先生的卡车,“它什么时候想进,你就什么时候放它进去。听到了吗?”

“好吧,先生”那个人说,“我刚才不清楚情况——”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胖坨一边说,一边从一侧车窗伸出胳膊,示意布茨先生跟着他进去。大门口的那个人赶紧把门大大敞开,就这样,布茨先生开着卡车,跟着州立警局的麦克哈切特先生进了门。

进门之后,麦克哈切特先生把警车朝右转了一下,然后极其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布茨先生也跟着转了个弯,在警车一旁停了下来,动作明显不那么娴熟。两辆车挨着停好,车头正对着栅栏。

几个人都下了车,草坪上光线昏暗,他们相互握着手——因为杜纳以前帮助胖坨和加农炮抓过两名在逃的罪犯,然后他们带杜纳回了伊登伯勒的家,刚好在安妮姑妈的家里见到了布茨先生和汤米,所以大家都认识。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布茨先生。”胖坨和加农炮一边和布茨先生握手,一边对他说,然后,他们和汤米握手,并友好地拨弄了一下汤米的头发。

“对了!”布茨先生说着,低声笑了,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就像跳舞似的乱颤,“刚才你跟门口那个拦着我们的笨蛋说了什么?真管用。”

“我就吓唬他说如果不让你们进去,马戏团可能会遇到各种倒霉事,”胖坨说,“马戏团的大多数人都很迷信,不用太费力就会让他们动摇的。”

胖坨弗隆先生转向杜纳,圆脸上露出了微笑,并把胳膊搭在杜纳的肩膀上。“我原本打算中午的时候让加农炮带我去伊登伯勒接你呢,”他对杜纳说,“哎,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会过来的。”

“是呀,从一开始知道马戏团要在这儿表演,我们就打算过来的,”杜纳解释,他的脸突然严肃起来,“你为什么到这边来呢,弗隆先生?”

“说来话长,”胖坨说,“还有,别叫我弗隆先生了,记住了没,我就叫胖坨!”

“还有我,我就叫加农炮。”麦克哈切特警官也很坚决。

“好的,警官。”杜纳说着朝两位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羞涩。可是,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马戏团场地上,还有一排无盖货车和普尔曼式客车上,听着车子轰隆轰隆地驶上山坡,他的羞涩顿时一扫而空了。

“那些,”他的问题脱口而出,根本忍不住,“那些围绕场地一周的小红旗是什么?”

胖坨转过身,看了看那些小红旗,一面面在地上插着的细铁棍顶端飘扬。现在这些小红旗非常显眼,因为太阳已经从里弗顿那一边的山后慢慢升起了,天空呈现出了淡淡的橙色。

“那是马戏团的安排,”胖坨解释说,“是场地的负责人布置的这些旗子,目的就是标明位置。要是没有旗子,马戏团就会乱成一团的。”

领队的火车头前端轻轻碰到了山坡尽头的保险杆,发出了一声闷响,停了下来。似乎这一碰撞就是发出的信号,紧接着,干粗活的工人、帆布工、马戏团的核心工群、负责动物的工人都从火车上拥了出来。一切看起来似乎混乱不堪,可是,每个人又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也都因为能够胜任自己的工作而显得满脸自豪。

“我们就站在这儿看一会儿吧,”胖坨说,“你们马上就会明白司机、工作人员是如何听从小红旗发出的指示了,一切都井然有序。小红旗会告诉他们在哪儿支起帐篷,在哪一端把帐篷和兽群所在的场地相连,在哪一端和牲畜棚以及化妆棚相连。还有,小红旗也表明了哪儿是‘娱乐场’,哪儿是——”

突然,胖坨把帽子一歪,像个马戏团的杂耍老手一样,故意歪着嘴,噼里啪啦说出了下面这番话:“看那些小……红旗,女士们,先生们,它们会告诉你们怎么去活……活的珍品博物馆,如何才能看到包含所……所有动物在内的能够想到的……大……大作!”

“哈哈,太有意思啦!”汤米·威廉姆斯一边说,一边和杜纳一起笑得前仰后合,“你真应该去玩杂耍!”

胖坨毫不示弱,突然把嘴巴张得老大,说:“大……大型演出!观看大……大型演出的,这边请!五分钟后演出就开始了!赶紧买票吧!”

等杜纳终于可以停下来不笑了,他说:“胖坨,他们会先支起什么呢?”

“肯定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了,我的‘问题小王子’。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和厨房及就餐相关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尽快搭建。来,我们往跟前走走。”胖坨说着咧嘴笑了。

他们绕着场地漫步的时候,搭建厨房的长杆子已经竖起来了,就餐的帐篷也支起来了。帆布一点点向上鼓起,慢慢成了型,只听帆布工的头儿大喊:“赶紧来人!来人啊!马上到位!”

打桩工陆陆续续拥了上来,挥舞着很重的大锤,忙着把长长的帐篷钉敲进去;他们边敲边喊着古老的工作号子:

“哎哟——嗨哟——嘿——嗨——好了!”

他们异口同声,一起喊着号子,长长的桩子也一点点深入,稳稳地扎在了地上。

厨房还没完全成型,新鲜的肉、面包、蔬菜以及各种食品就都陆陆续续搬过来了,这些东西是几周前就已经订购好的,只等厨房搭起来。

帐篷下,屠夫正忙着肢解整块的牛肉、羊肉、猪肉,把它们分成一条条的猪排、牛排,然后利索地递给厨师,用煤炭生起的火炉就在一步之内。系着白围裙的服务生在就餐帐篷里一路小跑,来回穿梭,一边是马戏团杂工敲打桩子的号子,一边是餐盘、器皿相互碰撞的声音,很明显,早饭即将上桌。

杜纳头转得像拨浪鼓,看着一块一块的帆布搭起了主帐篷、兽群表演中心、片场表演中心,看着马戏团的核心工作人员把兽笼一个个地搬下来,专门负责动物的工作人员忙着把动物带入场地。他注意到专门给马用的帐篷以及铁匠铺子也正在搭建,冷饮和柠檬水小铺也已经出现在主帐篷旁边。他还看到了拉着纵杆、升降机和厚木板等各种各样的座位零部件的货车,一大群里弗顿的小男孩正忙着把这些东西搬运到主帐篷里——他们的所有努力只为了获得马戏团的免费入场券。耳边依然有帆布工的头儿和他的手下吼出的号子,还有管理兽群的负责人以及大象、马等“场地动物”和吃干草的小型“领队动物”发出的声音,这些动物都要被带到场地里。

就在杜纳和汤米眼睛应接不暇,耳朵也忙着听胖坨解释马戏团整个进展的时候,一个又高又敦实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朝胖坨大喊,这家伙一头金色的头发,眼睛碧蓝。

“你回来加入我们,真让人高兴,胖坨。”他一边说一边朝杜纳他们几个走来。近距离看去,这人脸色苍白,有些病态,不过,因为和胖坨握手时面带微笑,大家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也很高兴回来,桑尼,”胖坨很是痛快,“一旦马戏团住进心里了,就很难离开了。”

“看来我们要把你变成我们‘怪家伙’中的一员了。”大个子说着拍了拍胖坨的背。

“对了,桑尼,”胖坨说,“我想让你认识一下杜纳、汤米·威廉姆斯两个小家伙和乔治·布茨先生。还有这位,麦克哈切特先生,我们都管他叫‘加农炮’,当然,你已经认识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从伊登伯勒赶来看马戏团表演的。”

杜纳、汤米和布茨先生纷纷和大个子的桑尼握手,这个时候,胖坨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桑尼,也就是桑尼·格兰特,现在是马戏团的主人。前不久才接管,还有很多东西要熟悉呢。”

“没错!”桑尼·格兰特一边说一边腼腆地摇了摇头,“孩子们,还有您,布茨先生,在这里一切自便。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就行。胖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谢谢,谢谢,格兰特先生,”布茨先生说,紧接着又补充道,“我以前认识你的父亲。”然后他转向胖坨,说:“胖坨,今天由你照看这两个小家伙,傍晚的时候负责盯着他们回伊登伯勒,可以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本来想把事情放一放,陪着两个孩子看马戏团表演的,不过,如果你能帮我照看他们,我就可以回去做事情了。”

“您能信任我,我很荣幸,我也应该照顾他们,”胖坨说,“不过,傍晚送他们回去恐怕不行,麻烦您跟安妮女士和汤米的妈妈说一声,两个孩子跟我在一起呢,如果他们今天晚上依然兴趣不减,就一起跟我住在宾馆,等适当的时候再送他们回去,您觉得怎么样?”

“我是没问题啊,”布茨先生一边说一边转向杜纳和汤米,警告道,“听好了,弗隆先生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要惹麻烦!”

说到“麻烦”这个词的时候,布茨先生特地盯着杜纳看了看,杜纳发觉了,忙低下头,不停地用脚尖蹭地上的泥土。

“不用担心,布茨先生,”胖坨说,“他们不会惹麻烦的,一两天之后我们再见吧。”

“嗯,我也觉得他们不会。再见。”布茨先生说着就急匆匆地回到了卡车里。

“桑尼,”胖坨转了个身,对马戏团的主人说,“我想麻烦你从口袋里拿几张普通座的入场券出来,给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张,这样他们就能在场地里随便转转了。”

“你啊,”桑尼·格兰特一边摸着口袋一边对胖坨说,“真是从铁公鸡上也能拔下毛来。”不过,他说完自己也笑了,看了看胖坨、杜纳和汤米,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张普通座的入场券。

“哇哦,有了这个,不仅可以去看片场表演,还可以去看别的,对吧,格兰特先生?”汤米问。

“没错,什么都可以看,”桑尼·格兰特微笑着说,“甚至还可以在就餐帐篷里吃顿饭呢。”

“我的天哪!”杜纳盯着手里的入场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胖坨,你们四处转转吧,”桑尼·格兰特说,“如果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

“一定跟你说,桑尼。谢谢了。”胖坨应着,格兰特先生转身走开了。

“喂,他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吧?”杜纳的眼睛还在入场券上,不过,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了。

“是的,”胖坨若有所思地说,然后,他盯着杜纳,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他是个大好人。”

杜纳抬起头,看到胖坨正盯着他,眼神似乎很恍惚,于是皱起了眉头,问:“喂,胖坨!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胖坨抬起头,看着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先生,同时弯了弯大拇指,将大拇指指向杜纳。

加农炮眯了眯眼睛,然后稍微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不能做的,他倒是可以做。”

“哎呀,怎么回事啊,弗隆?”杜纳问。

“还是让胖坨我跟你说吧,大人物。”胖坨一边说着一边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请说——胖坨!”杜纳说。

“你的朋友,汤米,可以保守秘密吗?”胖坨得先弄清楚这一点。

“保密?”汤米声音抬高了八度,很是惊讶,“跟他说,杜纳,我是不是善于保密?!”

“汤米只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杜纳很严肃地说。

“好的,”胖坨说,“我会让你们俩知道我和加农炮为什么到这儿的。你的眼神很敏锐,杜纳,说不定你可以帮助我们。不过,一定要记住——如果遇到什么事,不要擅自处理,来找我们。就是这样,记住了吗?”

“嗯,好的。”杜纳说。

“好的。”胖坨往周围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在偷听,这才接着说,“这里会有很多骗徒出没。是——”

“什么是骗徒,弗隆先生?”汤米问。

“叫我胖坨吧,我马上就跟你解释。”胖坨声音陡升。

“不好意思,胖坨。”汤米马上改了口。

“骗徒呢,”胖坨恢复了平静,“就是坏人。在以前,我是说很久以前,马戏团的主人和警察常常会保护骗徒,他们经常和马戏团一起出没。扒手、‘三牌赌一张’玩家、故意少找零钱给顾客的人、设骗局让大家押注的人、拦路抢劫的强盗、入室盗窃者,都有的。那个时候,当地的报纸会例行公事一样,在马戏团到达的前一天刊登警告声明,让大家注意。比如说,‘小心扒手,锁好门窗’,这样读者就会看到了。不过,第二天,马戏团一到,人们还是会争相挤着去售票处买票,而总有一个扒手会站在箱子上,提醒大家说:‘女士们,先生们,管理人员希望大家注意,扒手会紧随马戏团出没的。我们已经尽力驱赶,保护大家了,但是,即便如此,也难免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我们不希望大家丢财丢物,所以,建议大家看管好自己的钱夹。’”

“扒手会那么说吗?”杜纳问。

“他们会这么说,”胖坨说,“你们知道接下来挤在售票处等着买票的人会怎么做吗?”

汤米和杜纳都摇了摇头。

“他们会伸手摸一摸口袋,看看钱夹是否还在,”胖坨解释说,“然后呢,扒手就看到大家把钱夹放在哪儿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步骤,他们就可以在购票的队伍里从头偷到尾,要是没偷到,那可真是不专业了。”

“我的天哪!”汤米·威廉姆斯一边感叹,一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裤子后袋里的钱夹,看看是否还在。

“卡纳万老先生,也就是我所在的《晨报》的老板,”胖坨继续说,“已经听闻了风声,所以就把我派到了布莱姆福德,马戏团当时正在那儿演出,他让我去核实一下他得到的消息。我在那儿待了一个多星期,所以自然就跟桑尼·格兰特先生熟了,其间也听到了不少抱怨。然后我把其中一些比较好的报道写给了卡纳万先生,如果只是扒手扒东西,那我的报道可就没什么好写的了,因为这些太司空见惯了,警察再努力也没办法杜绝。出没的是一些常见的骗子团伙,一到大城市,就大显身手,收获也都颇丰,因为人们总觉得现在马戏团不会有这些不安全因素了。”

“你觉得——格兰特先生和这些有关吗,胖坨?”杜纳问。

“哦,没有,”胖坨反应迅速,“我一开始觉得他可能跟这些有关,因为骗子团伙似乎在格兰特老先生去世后,桑尼接手马戏团没多久,就跟马戏团扯上了关系。可我们密切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是清白的,对吧,加农炮?”

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耸了耸厚重的肩膀。“这伙骗徒很是老练,市民的抱怨声也很多,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这个归罪于谁。你们两个小鬼一定要擦亮眼睛,如果看到了骗徒,就在脑袋里记下他们的样子,然后过来找我们。”

“听懂了吗,你们俩?”胖坨问。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同时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相互看了看。

“这个——”他们心里都在盘算着,“可比我们原想的要刺激一百倍啊!”

“不过,一定要记住!”胖坨说着,严厉地看了看杜纳,“千万不要自己动手!要来找我们!”

“好的,当然,”杜纳说,“我——”他没再说下去,因为这个时候胖坨朝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大声打起了招呼,这个人戴着一顶棒球帽,正在马戏团场地上自顾自走着。

“嘿,喷火战机!”胖坨大声说,并朝那个人挥了挥手。

那个人抬起头来,看到胖坨,微微一笑,但是,那点儿笑容瞬间就不见了。他停下脚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哎呀,胖坨,”他说,“你好,加农炮!你们还没在马戏团里待够吗?”

“哪里待得够啊,伙计,”胖坨一边说,一边握了握那位名叫喷火战机的手,“这儿有几位朋友,你可以认识一下。杜纳,汤米,这位是喷火战机彼特斯,最棒的高空特技演员,肩胛骨曾经粉碎性骨折。”

喷火战机彼特斯的脸上挤出了一种很是悲凉的微笑,然后和两个男孩一一握手,他们俩看到喷火战机那副表情,都很疑惑。

“喷火战机?”杜纳说,“您是在马戏团开飞机吗?开的是喷火式战斗机吗?”

“不是,”喷火战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喷火战机’这个名字是你的朋友给起的,他就在这儿,就是胖坨。其他人都习惯叫我比尔。”

“他不开喷火战机,杜纳,”胖坨笑着解释说,“他是一名高空特技演员,表演的是‘空中飞人’,应该是这一领域里最棒的演员了。”

“您……您……真的是在那种高空中摇摇晃晃的绳子上表……表演的吗?”汤米瞪圆了眼睛看着喷火战机彼特斯,因为敬畏,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了。

“那个没什么呀,汤米,”喷火战机说着把手指捏得啪啪响,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只要你进行足够的练习,高空特技就跟上床睡觉一样简单。”

“听到了没,加农炮?”胖坨咧嘴笑了,“你怎么不去当马戏团的高空杂技演员啊,好歹也能赚点儿真金白银?”还没等加农炮还口,他就把帽子一歪,又开始表演了,“女……女士们,先……先生们!现在请看座位席,就在您的头顶上……上空,加农炮麦克哈切特——这位勇敢的、无畏的、不怕死的家伙,马上就要从空中吊杆上飞过,在空中会连翻两个跟头,用最……最勇敢的身姿挑……挑战自然界的规律!”

包括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在内,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等他们平静下来之后,喷火战机彼特斯说:“恐怕加农炮体重有点儿超标,接应手接不住啊。”

“接应手?”杜纳问,“什么是接应手,彼特斯先生?”

“接应手?”喷火战机重复道,“接应手就是等杂技演员动作结束之后,接住——对了,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去主帐篷底下看看呢?我今天早晨已经安排了表演团彩排,绳索安装好就开始。”他看着胖坨说,“内德·巴罗,就是我的接应手,昨天晚上特里克茜·塞拉做双滚翻的时候,他没有接住,失误了。特里克茜掉入网中,撞到了最上面的绳索,可能一边肩膀脱臼了。这个家伙在我这儿也失手过两次,都是在我做完三连翻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今天早晨我要去弄个明白,你们俩想要一起去看看吗?”

“哇哦!我们可以去吗,弗隆先生?”杜纳问。

“你那边能及时结束,不耽误他们看演出列队游行吗?”

“当然,”喷火战机神情有些沮丧,“我自己不也得加入那个讨厌的队伍吗?”

“您不喜欢列队游行吗,喷火战机先生?”汤米很是好奇。

“对,我也不喜欢盛大扮相,”他回答说,“我——”

“什么是盛大扮相,喷火战机先生?”汤米又一次打断了他。

“就是每场演出中所有的演员穿上演出服,”喷火战机苦闷地说,“我们得穿着奇怪的服装,跟猴子似的,还得围着表演场地走几圈。不说了,不说了,胖坨,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不去了,你要看好他们俩,喷火战机,”胖坨说,“过会儿我就去主帐篷那儿找他们。”

“知道了,”喷火战机彼特斯说,“走吧,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