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冰库的守卫者

第二天一早,杜纳、强普和汤米就去码头上候着了,等了差不多四十五分钟,终于看到“小巴特卡普号”轰隆隆地朝他们驶来了。天气真不错,太阳慢慢爬上了头顶淡蓝色的天空,阳光温和,天水相接处,几朵白云飘浮着,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棉花团。

汤米和杜纳已经把整套的钓具都摆到了码头上,准备把钓竿装好,可是,他们摆弄了半天,也还是没有头绪,所以决定等本船长教给他们。他的船离开拉斯威利码头之后,途中还要停下几次,因为湖的东岸有几家买了东西,船长要给他们送去。这个等待的过程对于两个男孩来说,可真漫长呀,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小时似的。

“哎呀,”杜纳说,“我真觉得他好像永远也回不来了似的。”

“我以前也从没有等这么久过。”汤米感同身受,然后又补充道,“我怎么没看到克拉贝尔啊?”

“说不定她没办法来呢。”杜纳说,然后他向前倾了倾,眯着眼睛,使劲儿往“小巴特卡普号”上望,“喂!太好玩啦。本船长明明正在船尾搬动那些存放杂货的箱子,可是,却依然能操控小船!”

“你是说他在船后面?”汤米窃笑,“可能是把舵柄固定住了。”

“你的意思是他把舵盘系住,所以船就可以直着往前开了吗?”杜纳说,“我觉得不像,不过他可能不知道现在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呢。看着吧,马上就会砰的一声撞到码头了!”

就在这时,“小巴特卡普号”的船头微微转向了左侧,船身右侧正好慢慢和码头平行了,引擎停了下来。一时间,小船似乎也停了下来,没了引擎的动力,它只是慢慢漂着,稳稳当当地靠到了码头边,根本没有任何颠簸。本船长依然在甲板上搬箱子。他居然没有靠近驾驶室!

“我的天哪!”汤米惊呼,两个男孩眼睛都盯着驾驶室,杜纳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因为他发现是克拉贝尔操纵“小巴特卡普号”的。她歪歪扭扭地戴着一顶白色的水手帽,和棕色的卷发正相称,看上去格外俏皮。

“早啊,伙计!早上好!”本船长直起身之后,大声跟他们打招呼,看到两个男孩都盯着克拉贝尔,眼睛丝毫没有离开驾驶室的舵盘,他咯咯笑了,“你们觉得我这位大副如何啊,嗯,小伙子们?像三角帆一样漂亮,却比三角帆更有用,说的就是她!”

本船长拿起两把冰钳,直接把一块五十磅重的冰块搬上了码头,动作十分敏捷熟练。然后,一步跨到码头上,站到冰块旁边。“你们俩,可不可以帮我把缆绳固定在楔子上?我现在把冰搬到房子里去。”

两个男孩听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可是,脸上依然带着惊讶,船长见状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把缆绳套在楔子上之后,杜纳和汤米一起跳上了汽船,挤进了小小的驾驶室,此时克拉贝尔还在里面。

“早上好!”克拉贝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她的脸还是情不自禁地红了,因为她知道两个男孩为何跟看怪物似的盯着她,“今天天气太好了,真适合和本船长一起到湖上转转。”

“我的上帝!”汤米终于爆发了,“你在哪儿学的开汽船啊?”

“本船长教我的呀。”克拉贝尔很是高兴,然后甩了甩头发,“男孩总以为我们女孩什么也不会!”

“你真的会发动引擎,驾驶汽船吗?”杜纳依然无法相信。

“你刚才应该看到了呀,不是吗?”克拉贝尔反问道,然后她朝两个男孩笑了笑,“没什么困难的,关键是要练习。我……我花了很久才学会的呢。”

“怎么做才能让船往前、往后移动呢?”汤米问。

“哦,”克拉贝尔说,“一般都是本船长发动引擎,如果你想让船往前,就把这个东西往前推,如果想让船往后,就把它往后拉。要多多实践才能掌握,掌舵也是这样。如果你想往右,就把舵盘往右转,其他方向也是一个道理。很简单。”

杜纳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是挺简单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练了很长时间,本船长才让你单独驾驶的。”

“我刚才就说了呀,”克拉贝尔说,“本船长让我反复练习,最后才让我单独驾驶的。不过,这个和钢琴课不一样,可有意思了!”

“好啦,孩子们!”本船长的大嗓门儿从码头上传来,“我看到你们已经把钓具都带来了,快过来,我们一边等安妮女士,一边装钓竿。”本船长说完后自顾自地笑了,“刚才她跟我说,和埃勒里女士这个称呼相比,她更希望我叫她安妮女士,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按她说的做啦!”

两个男孩匆匆爬回到码头。“您能教给我们如何驾驶汽船,如何掌舵吗?”杜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当然了,我可以教你们,”本船长说,“不过,今天不行。今天还要教你们很多别的呢。”他一边用左手捋了捋下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们的钓具盒里翻了翻。

“嗯,我来看看,”他说,“你们每个人都有五十码的好丝线,还有一些不错的尼龙引线、鱼饵以及绕线轮。好的,阁下!需要的东西你们都有啦!卷线轴也不错。现在就等着投饵了!对了,你们有没有袋网?”

“没有,先生,”杜纳说,“我们需要那个吗?”

“当然需要了。”本船长严肃地摇了摇头,“要是钓到大鱼,尝试着用钓竿直接把它拉上小船,那就太冒险了,因为鱼钩只是钩住了鱼嘴上的一点皮而已啊。你们应该这么做:钓到鱼之后,先慢慢拉到船边,然后用网从下面兜住,直接舀到船里。我有一个袋网,可以借给你们用。”

“哦,谢谢您,本船长。”他们一齐说道。

“我帮你们装好一根钓竿,”本船长说,“你们两个小鬼,好好看着,然后自己装另一根。咱们得抓紧,安妮女士马上就过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了一根钓竿,“首先,把配套的轮座下面的螺丝松开,然后把卷线轴装上,像这样,再把螺丝重新拧紧。好了,现在把线卷递给我。对,就是这个。看着,我现在把线的一端系在卷线轴上,然后把这卷线都绕好。”

本船长把光滑的丝质鱼线从线轴挪到卷线轴上,他的手不停晃动曲柄,因为动作太快,根本看不清手到底在哪儿。一百五十英尺的线全部绕在卷线轴上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线的末端穿过不锈钢的辅助线以及钓竿的最前端。

接着,他把鱼线的最后一点点系了个圈,然后把尼龙引线也系了个圈,两个圈紧紧套在了一起,这样就不会断开了。两个男孩和克拉贝尔一起饶有兴趣地看着,而强普则百无聊赖,在码头上打盹儿呢。

“好啦,”本船长说,“现在快到正午了,鱼儿会到比较深的地方捕食,所以咱们可以在引线的最末端放沉底饵。我们一会儿在湖上转悠的时候,你们可以试着拖钓,当然了,因为船速太快,很可能什么也钓不到,不过,倒是可以好好练习一下,找找感觉。拖钓的话,在小划艇里最好。”

“那拖钓的时候该怎么做呢?”杜纳问。

“哦,”本船长说,“你把旋式诱饵或者其他人造饵料放在鱼线的末端,然后从船尾处抛出去。通常一个人划桨,一个人拖钓。将线放出一百英尺左右,然后慢慢划桨就行了,一次往回收一两英尺的线,然后过几秒钟再放回去。有时候,鱼儿上钩前,会跟着饵料游好一会儿。等上钩了,你就稳稳钩住鱼,然后把它引到你的船边,紧接着就用袋网从下面舀起来。再接着呢,”本船长还没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捞到船里,带回家,用平底锅煎熟吃掉喽!”

“现在我们要放哪种饵料呢?”汤米迫不及待地问。

“我觉得,”本船长仔细看了看钓具盒里的饵料托盘,“可以试试这种跳鱼饵,它上面有旋式诱饵,还有橡胶的飘带。这种鱼饵可以沉到湖水的中间,说不定能钓上来一条大鲈鱼呢。”

本船长把尼龙引线的另一端从跳鱼饵鼻部的孔眼里穿过,然后将整个跳鱼饵穿过尼龙引线的圆圈,紧紧固定好。

“一切就绪啦,”他说,“现在你们可以钓鱼了。刚好,安妮姑妈也过来了。”

“早上好,克拉贝尔。”安妮姑妈走上码头,忙着跟大家打招呼,本船长扶着她上了船。

不一会儿,只听克拉贝尔喊了一句:“放锚绳!”杜纳和汤米就把圆环从码头的楔子上拿了起来,本船长则安稳地坐在“小巴特卡普号”的船尾,和安妮姑妈聊着天。对于两个男孩来说,听从克拉贝尔的命令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看到她操纵着引擎,“小巴特卡普号”乖乖地离开了他们刚才所在的码头,然后船头稳稳地转向北边的另一个码头,他们依然无法掩饰心中的敬佩。

“今天约翰逊一家没买东西,”本船长对克拉贝尔说,“下一站直接去麦凯尔维那儿。”

“好的,好的,先生!”克拉贝尔一边应着话,一边慢慢调整了路线。

“可以让我试试吗?”杜纳问。

“本船长说了,今天不行,”克拉贝尔说,“他说今天你还有不少东西要学呢。”

“我的天哪,”汤米说,“不管谁看到,都会以为你是船的主人呢。”

“你根本不知道怎么驾驶船,还要尝试,一定是疯了!”克拉贝尔说着转了转头上的水手帽,看上去更加潇洒了。汤米以为她会做个鬼脸呢,可结果,小姑娘却朝他甜甜地一笑,汤米糊涂极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一把抓过本船长已经帮他们装好的钓竿,想掩饰一下自己的无措。

“本船长!”他大喊,“我可以把这个从船尾抛出去吗?”

“当然了,当然可以,”本船长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不过,我还是给你示范一下吧,省得你把鱼饵扔得满头都是。”

本船长接过钓竿,面对着船尾。只见他手里的钓竿差不多和水平面成22度角,然后鱼线便被抛了出去。钓竿末端有大约六英尺的线,上面悬挂着跳鱼饵。“一开始先慢慢抬起,然后迅速将顶端抛出,”本船长说,“就像这样。”他把钓竿稍微抬起,鱼饵浮出了水面。等钓竿高度超过他的肩膀,与垂直向下的方向成22度角的时候,他把鱼线抛了出去,鱼线的末端依然悬挂着鱼饵,不一会儿,饵料就消失在水中了。饵料刚刚触到水面,本船长就停止了前抛的动作,这个时候,钓竿依然和水平面成22度角,和一开始往前抛线时一模一样。

“你们看,”本船长开始收线了,“得这样——”突然,他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水面上跳鱼饵潜入的地方出现了小旋涡,他小心翼翼地说,“嗯,我马上——”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鱼饵。他让鱼吃了一会儿饵,然后迅速往上拉钓竿,鱼钩立即弹出了水面。

接下来,只见平静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洞,一条三磅重的小嘴鲈鱼一跃而出,跳得老高,它不停地扭动身体,试图摆脱鱼钩,太阳照在白色的鱼肚上,晶晶亮。鲈鱼一个翻身,湖面出现了大大的水花,这个时候,本船长收紧了鱼线。可是,鱼依然咬着鱼饵挣扎,绕线轮的卷线轴响了,鱼线又一次放了出去,鲈鱼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高高跳起,再次落向水面,本船长见状赶紧大声命令克拉贝尔关掉引擎。

“那……那是什么鱼啊,本船长?”杜纳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条阳光下亮闪闪的青鱼,话音刚落,它又跳了起来。

“是一条小嘴鲈鱼,很漂亮,”本船长说,“你来拿着钓竿,把它慢慢收进来!”他一边把钓竿塞到杜纳手里,一边指挥。

“把鱼线收紧,不过,它要是想跳,就让它跳。”本船长继续指挥,“只要吊着它,慢慢往船这边靠近就行了,千万不要让鱼线松掉。不要着急。”本船长小声说着,这时杜纳已经满脸是汗了,他慢慢把鱼往船的方向收。

“汤米,快去小隔间拿袋网。”看到杜纳把鲈鱼收到了船附近,本船长赶紧对汤米说。很明显,鲈鱼的挣扎已经越来越弱了。

“好的,汤米,”本船长看到汤米已经拿好了袋网,“把网浸到水面之下,杜纳,你把鱼拉到网上面。汤米,不要用网猛击鲈鱼,也不要碰到鱼尾,否则,它就跑了。对,就是这样,从鱼下面轻轻一抬。看,抓到了!”本船长高兴极了,汤米把已经筋疲力尽的鲈鱼舀到了船里面。

“哎呀,我的天哪,杜纳,”安妮姑妈说,“真的是一条鲈鱼!你们难道不激动吗?”

“激动啊!”杜纳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万幸,万幸,刚才我嘴巴里没有含着什么东西,否则,真会吞进肚子的。我太紧张了,差点儿把舌头都咽下去了。”

“孩子们,你们俩刚才干得不错。”本船长说着,指了指鲈鱼,原来,鱼钩只是钩住了一点点鱼皮而已。“看到了吗,这就是要用袋网的原因,”他说,“如果你们尝试直接用钓竿拉上来,鱼很可能就溜了。”

“我懂您的意思了,本船长。”杜纳说完,突然又着急地问,“我们马上再钓一些可以吗?”

“不行,阁下!”本船长说,“难道你希望我的冰都化掉,船上的牛奶都臭掉吗?不可以啊,阁下!我得赶紧把生意做完。咱们现在先把鲈鱼放在水桶里,以保新鲜,然后接着送货。”

“天哪,我刚才没想到这个,本船长,”杜纳说,“很抱歉,先生。”

“没有必要觉得抱歉,”本船长说着咯咯笑了,“给我舀一桶水就行了,驾驶室里有一只桶,你去找一下。”杜纳把一桶水提回来之后,本船长就把鲈鱼放到了桶里,然后对克拉贝尔说:“好啦,大副,现在去麦凯尔维的码头吧。”

“哦,哦,好的,先生!”克拉贝尔一边回应一边发动了引擎,并使劲儿向右转舵,改变航道,朝麦凯尔维家驶去。

码头上有三个孩子、一只小猫,还有一只大麦町犬在等着他们。最大的孩子年龄和杜纳、汤米相仿,弟弟大约比他小两岁,旁边那个黑头发、黑眼睛、鼻子翘翘的女孩,大约有七岁。距离码头还有三四十英尺,大麦町犬和强普就开始相互“致意”了,几个孩子倒很矜持,直到汤米、杜纳把泊船的锚绳圆环挂在麦凯尔维码头的楔子上,他们才上前打招呼。

“早上好,本船长,”小姑娘说,“您还记得我的巧克力曲奇吗?”

“我当然记得了!”本船长伸出手,挠了挠小姑娘的下巴,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曲奇和你们买的东西放在一起呢。”

“非常感谢您,本船长。”她甜甜地说。

“好了,我们来认识一下,”本船长说着抬了抬蓝色的帽子,挠了挠头,“既然你们都是邻居了,那就应该认识一下。安妮女士、杜纳和汤米,这是麦凯尔维家的孩子,按年龄从大到小依次是——安迪、唐和贝琪。”说完,本船长爽朗地笑了,然后又补充道,“对了,那只猫是贝琪的,狗是安迪的。”

“你喜欢曲奇是吗,贝琪?”安妮姑妈问那个小姑娘。

“是的,我觉得几乎没有比这个再美味的了。”贝琪很是认真,“不过,拉斯威利没有面包店,我妈妈也不会烤曲奇,所以,本船长会带给我盒装的那种。”

“哎呀,我的老天!”安妮姑妈感叹道,“我以为大家都会做曲奇呢。”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微笑着对贝琪说,“我来告诉你我马上要做什么,那就是——烤一些巧克力糕饼,然后带给你。”

“哇哦,您说的是真的吗?”贝琪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强普上前对着贝琪汪汪叫了两声,似乎在告诉她“是真的”,贝琪说:“我可以抱一抱您的狗吗?”

“哦,这并不是我的狗,”安妮姑妈稍微迟疑了一下,“你觉得行吗,杜纳?”

“当然可以,”杜纳说着,把强普抱了过来,贝琪这时已经伸开了手臂。强普稍微扭了扭,然后便上前用红舌头舔了舔贝琪的脸颊,表示她们已经是朋友了。

“你有空的话想过来和我们一起钓鱼吗?”安迪对杜纳说。

“哇!那当然好了,”杜纳说,“我敢说,你一定知道这一带所有适合钓鱼的地方。”

“嗯,我是知道几个不错的地方,”安迪说,“尤其适合钓黄鲈。”

“我们想钓的就是黄鲈,”汤米说完,皱了皱眉,“可是,要钓黄鲈,得有小虫子。那你知道在哪儿能弄到小虫子吗?”

“知道,”唐说,“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的虫子又大又肥,蚯蚓和红虫都有。对了,我还知道在哪儿能弄到具……具……具角……”

“具角鱼蛉!”唐的哥哥安迪赶紧帮他说出了这个拗口的名字。

“那是什么东西?”汤米问。

“在小溪边的岩石底下就能找到,”安迪说,“有点儿像蜈蚣,只是比蜈蚣大,而且是黑色的。这可是钓鲈鱼最好的活饵了。”

“快点儿吧,伙计们。”本船长一边把之前带到麦凯尔维房子的空箱子扔到船尾,一边低声喊着,接着,自己也跳到了船上。

“不要忘了您的狗。”贝琪怀里依然抱着强普。

“过来,伙计。”杜纳说着张开了手臂,把强普接了过去。强普在杜纳怀里扭了扭,然后朝贝琪汪汪叫了两声,似乎在说:“再见。”

“我会记得你的曲奇的,贝琪。”安妮姑妈说。这时,克拉贝尔已经发动了引擎,船开始往后退去。

几个人相互告别,大声说着再见。大麦町犬沿着湖岸边跑边叫,强普用前爪扒着船舷,回叫了几声。克拉贝尔操纵着笨重的小汽船朝下一个码头驶去,托尼、萨拉·布鲁斯特正在那儿等着他们呢。

到站之后,安妮姑妈发现,萨拉·布鲁斯特也很喜欢曲奇,而且布鲁斯特夫人也不会烤曲奇。

“我的天哪!”去往下一个码头时,安妮姑妈忍不住感叹,“我真不知道银湖这一带的女人们到底是怎么了。她们都不会烘烤吗?”

“差不多有一半都不会吧,”本船长说,“而且我可以说出是哪些人不会,因为她们会从商店里买蛋糕和曲奇。”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安妮姑妈的声音似乎有些愤然。

“是这样,你看啊,”本船长解释道,“这里很多家庭都只有油炉,而且烧嘴上面只有很小的烤箱,所以,做烘焙就没那么方便了。”

“这确实是事实,”安妮姑妈表示同意,“不过,只要有一套老式的炉灶,或者煤气炉,我就可以做烘焙啊。”

“我们现在到湖的西岸,接下来就没有货要送了,”本船长说,“湖的北岸没有住户,只有一个老旧的冰库。”

他指向湖岸边一座巨大的老旧建筑,那建筑看上去破败不堪,似乎从来都没有粉刷过一样。整座建筑的中间有一个圆顶塔,大概十平方英尺,顶部是通风的板条,没有窗子。从地面到房屋的栋梁,有一架梯子,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要散架一样。户外走廊从建筑的顶部一直延伸到底部的平台。老旧的陡坡以前是用来把冰直接从建筑顶部拉到水面的。

“他们现在不用这个老冰库了吗,本船长?”杜纳问,“您运送的冰是从哪儿弄到的呢?”

“不用了,”本船长说,“现在拉斯威利有人工的制冰厂。这个冰库闲置有些年头了。我以前还在这儿帮忙切过冰块,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在那之前,我出海。

“这座冰库以前的主人是一位名叫温内的老头儿,他负责经营。温内去世后冰库就没再使用了,人们在城镇建了一个新的制冰厂。老冰库的后面是一个户外厨房,掩映在树林里,不容易看到。以前温内老先生会让我们去做咖啡,或者随便烹饪什么。我跟你们说,以前啊,一到冬天风就会从北边吹来,呼呼作响!简直要把人吹跑了。

“这儿还有一个棚屋,比冰库要小一些,他们以前在里面放锯屑,冬天的时候就堆在冰的边缘。现在看来,老冰库真是过时了。”

“我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杜纳说,“看上去真是够破的。”

“是的,没错。”本船长表示赞同,然后他一边笑一边朝一个男人挥手,那个人正坐在木制走道的一块隔板上钓鱼呢。可是,他并没有招手回应,甚至连头也没抬。从船上看去,他似乎在点头,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他应该是睡着了。

“他呀,”本船长说,“算是会喘气的生物中最懒的了。他叫莱姆·布雷恩,小时候我们都叫他‘笨蛋’。几年前莱姆离开了拉斯威利,比我离开的时间还早,今年夏天他才回来,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城市里的小伙子,一个叫琼斯,一个叫鲍尔温,看上去都不错,不过,他们真像是两只发疯的狐狸。你们知道他们仨现在在干什么吗?其中两个家伙居然从老温内女儿那个可怜人手里租了老旧的冰库,而且把我们以前使用的锯屑打包装船,运到了别处!”

“他们干吗那么做?”杜纳问。

“他们说是可以用锯屑填充玩具娃娃!”本船长说着摇了摇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没错,阁下!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然后,他们给了那个可怜人一百美元的巨款,再没别的了!‘笨蛋’应该是替他们干活儿的,不过,依我看,他除了坐在那条走道上睡觉、钓鱼,再也不会别的了。”

“他们一定是疯了,”杜纳说,“我觉得他们根本不会用锯屑来填充玩具娃娃。”

“没错,我也觉得。”本船长说。

“在斯佳特利商店的温内女士是不是原来冰库主人的女儿?”安妮姑妈问。

“是的,”本船长说,“温内老先生在世时,她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是,老人家去世后,她就不得不自己干活儿了。大家都以为老温内经营拉斯威利的冰库和煤场的那些年赚了不少钱,可是,他去世后,一分钱也没留给女儿。”

“真是遗憾,”安妮姑妈说,“温内女士看上去人挺好的。”

“是的,”本船长很是赞同,“她很不错。”

“哦,我的天哪!”杜纳突然感叹道,“他到底怎么了?”

“谁?谁怎么了?”本船长一边转身一边往水边的灌木丛里看,此刻,杜纳正盯着那儿一动不动。

“我看到一个人的脸,就是刚才,那张脸正在灌木丛里盯着我们呢,就在那儿!”杜纳有些激动,“好像是趴在那儿的,怕被人看到。”

“你确定不是看花眼了?”本船长问。

“不是,先生,”杜纳坚定极了,“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嘴唇后缩,牙齿露在外面,就像是一只发怒的狗!”

“很可能是一个印第安人,”本船长说着咯咯笑了,“这一带有不少印第安人。他的头发上有没有一根羽毛?”

其他人听到后都大笑起来,杜纳也情不自禁地笑了。接着,他若有所思,像是在自言自语:“哎呀,可他看上去真的是很生气啊!”

“行啦,杜纳!”安妮姑妈严厉地说,“我希望你停止胡思乱想!”

“好吧,”杜纳说着咧嘴笑了笑,“是一个印第安人,他头发里确实有根羽毛。”

本船长听到后又大笑起来,接着,他划了一根火柴,双手捧成杯状,以免风把火苗吹灭,点着了烟袋,那架势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水手。烟袋点着之后,他说:“克拉贝尔,现在给我们唱一唱《我叫小巴特卡普》怎么样?你先起个头,我们跟着唱。”

“当然可以!”杜纳和汤米一齐回答,安妮姑妈对着克拉贝尔微笑,表示赞成这个提议。

看到本船长吹了吹烟袋,克拉贝尔笑了,然后开始唱歌。不过,她没有唱《我叫小巴特卡普》,取而代之的是《老国王科尔》:

我们的本船长,是位快乐的老头儿,确实是位快乐的老头儿。

他要烟袋,他要碗,他要三个小提琴手。

因为他是个快乐的老头儿,确实是个快乐的老头儿。

他要烟袋,他要碗,他要三个小提琴手。

安妮姑妈、杜纳和汤米听到后,都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痛了,因为克拉贝尔唱到合唱部分时,本船长一下子站了起来,又一次跳起了水手的角迪舞,于是,大家纷纷拍手和着拍子。接着,克拉贝尔抬起手,准备再来一遍合唱部分,这时,安妮姑妈装模作样,做起了拉小提琴的动作,杜纳和汤米看到后也纷纷学了起来,三个人扮演起了“三个小提琴手”。

“哦,哦,哦!”本船长跳了两遍角迪舞之后,喘着粗气坐了下来,“自从结束航海生活之后,我还没这么开心过呢!”突然,他坐直了身体,又开始唱了,尽管还在大口喘着气:

我遇到了纳珀·坦迪,他抓着我的手,

问我说,可怜的爱尔兰怎么样啦,现在怎么样啦?

她是我们见过的最不幸的国家,

到处都是穿着绿色衣裳的男男女女。

“哦,哦,哦!”本船长唱完后又开始气喘吁吁,他的脸红红的,安妮姑妈看到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紧张地盯着他。

“船长,您还要再唱一遍吗?”汤米着急地问。

“现……现在……不……不唱了!”本船长一边回答,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让克拉贝尔唱《我叫小巴特卡普》,我得喘口气,让我的气管缓一缓。”

所以呢,克拉贝尔就把头上的水手帽往一边歪了歪,开口唱了起来,那样子别提有多潇洒了。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本船长已经恢复正常了,于是,五个人一齐大声唱起来:

快来买巴特卡普的东西吧,她多可怜呀;来找巴特卡普购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