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02

(清元……纯男)

陆井在脑中,反复回味着这个从他的上司,搜查主任根来口中说出的名字。果然自己还是听过这个名字吧。他深信,自己曾在某处见过这个男人。

“周五早上,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曾经在车站搭乘过你的车子吧。”

“登志子……”清元重复着这个名字,神情虚无地思考着,随后叹息了一声,。“虽然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那时,的确有年轻女性坐过我的车。”

“是这个人吗?”

根来取出登志子·罗德里格斯生前的照片。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清元的眼球,仿佛泥点落入水中般变得混浊湿润起来。

陆井发现,清元的表情中似乎含有某种违和的不安,便也向被害者的照片望去。曾经在搜查会议中看过无数次的,被害者的容貌,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难道我也……)陆井感到,胸口传来一股轻微的苦闷气息,(难道我也见过这个被害者?可是,是在哪里——)

尽管一同问讯的年轻刑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清元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喃喃低语道:,“对,确实是她。”

“她上车后,你把车开到了哪里?”

“客人说要去新海松旅馆,我就开向了那里。”

登志子在这个旅馆,预定了周五和周六两天的房间,此事已经确认。和壬生启子一样,登志子的娘家也在海松市,虽然家人健在,她却并没有回家。根据启子的证词警方得知,登志子的父亲在她中学时亡故,母亲再婚的继父与她交恶。另外,登志子是在父母的极力反对下,与外国人结婚的,因此她和父母几乎完全断绝关系。

“你是直接把她送到旅馆的吗,没有去别的地方?”

清元敷衍地点点头。他抬起细瘦的腿,晃了晃。

“那么,她是在旅馆门口下车的吗?”

清元再次无言地点点头。

“你以前,有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她?”

“……没有。”

“从没见过?周五是你第一次见她?”

清元低着头,用稀薄的脑门对着根来,重复地点了几次头。汗水流到他的眼中引起一阵疼痛,使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即使是新上任的陆井刑警也能看出,他很明显是在撒谎。

事实上,发现登志子遗体的淡河町,是在从JR海松站到新海松旅馆的相反方向。这样看来,很有可能是司机在开往旅馆的途中,在车里将登志子扼杀,随后向反方向行驶抛尸。

这个想法很快就随即得到了证实。首先,新海松旅馆的门童说,周五早上,并没有在旅馆门口看到有着“鸡冠井交通”标志的出租车。因为这个出租车公司的司机,以前曾和旅馆的工作人员发生过争执,所以如果这种出租车出入过,他绝对会有印象。

决定性的一点是,淡河町的多位居民,在十点五十分时,目击到一辆白色出租车,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巷子。当时车子差点辗到路上晒太阳的猫,司机紧急刹车,致使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因此也有居民记住了车牌号和车子所属的出租车公司。此外,有证人表示,当时并没有看到出租车后座席上有人,这也证实了此时清元已经丢掉了登志子的尸体。

因为清元一直戴着白手套开车,所以没有在遗体上,以及被遗弃的其它登志子遗物中发现可疑指纹。可以确定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是被为清元所杀害这一点,可以确定。,可是,还有一个谜尚未解开,那就是动机。

“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凶手的动机并不像是劫财或劫色。要是晚上行凶的话还好说,但凶手偏偏选择在白天作案。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凶杀现场在哪儿,但从时间上推断,凶手应该不是在郊外行凶。就算是选择稍微避人耳目的地方,也应该是在中心街附近。从登志子在车站坐上车,到出租车被人目击离开案发行场现场,约有二十分钟。在这仅有的二十分钟里,被害者和嫌疑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害者老家就在本市,会不会是她以前就认识清元?”

“有可能,但登志子在众目睽睽下坐进他的车子,他为何要冒着被路人目击的危险急急忙忙行凶呢?如果他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应该更加谨慎地选择行凶时间和地点才对。”

“先把两人之前认识的可能性放到一边,如果是他们在车上偶然为了一点小事而发生争执,导致清元痛下杀手呢?”

“在短短二十分钟里?很难想象。就算两人真有什么旧恨或发生争执,矛盾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吗?总觉得不太现实啊。”

“鸡冠井交通”的同事和上司,对清元的评价不错。他工作认真,从五年前进入公司以来,从未与客人发生过争执。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是清元这把年纪了仍是单身,没结过婚。”

“现在这个年代,四十多岁还单身也不稀奇吧。”

“话虽如此,不过他会不会有什么拍变态照片的兴趣呢——”

照片……安双刑警的话,刺激了陆井的记忆。

“什么照片?”

“清元的同事说,他既不好酒也不爱赌,对女人也敬而远之,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摄影。而他拍的,主要就是小学和中学女生。”

“唔。”名执刑警挠着腮,“确实值得注意。”

“老实说,不少人都好这一口儿。就算对女人不感兴趣,只要是个正常男性,总会有些生理上的冲动,当然这并不是非全指那些不好的行为。虽然被害者死时衣着整齐,但也有可能是她发现了凶手不怀好意,凶手才急忙将她杀害。”

“可是就像刚才所说的,清元只对年幼的女性感兴趣不是吗?被害者可是快三十了。,而且她妆化得很厚,看起来像陪酒小姐一样。”

“那没有关系,凶手的怒火一旦被点燃,哪还管得了兴趣什么的。就算他个性谨慎也难保不会如此。”

“如果他们在密室里独处一两个小时,发生这种强烈冲突还有可能。可是我们已经说过多次,从他们见面到杀人弃尸不过二十分钟,难道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瞬间产生情欲吗。当然,凡事没有绝对,但这与清元平时给人的印象,感觉很不相称——”

“请问……”陆井举起手,“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怎么了,陆井?”

“被害者是嫁给了外国人吧。那么,她原来娘家的姓氏是——?”

“她父母姓兼广,怎么了?”

“兼广……”陆井歪着头,“不,她的母亲是再婚,这是继父的姓。在母亲再婚前,她的亲生父亲还在世时——”

“嗯,啊,我看看,”会议室里响起了翻动资料的声音,“在这里,是尾立。”

“尾立……”刚才还如同被浓雾遮蔽着的暧昧记忆,突然变得鲜明起来,“果然。”

“什么意思?”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和被害者,是中学同学。”

“哦,这可真是奇遇啊。”

“不仅如此,实际上,我也认识这个叫清元纯男的人。”

“什么?”

“他以前,在我和尾立登志子就读的学校当老师。”

会议室中议论纷纷。

“真的吗?”

陆井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清元的照片,他的容貌和以前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为什么之前却一直没想起来呢,真奇怪。

“我们上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嗯,大概是在十三年前。清元当时不是我们的班主任,而是我们的数学老师。”

“这么看来,这两人是有交接点的啊。可是——”根来抚着好几天没刮过的胡子,“审问他的时候,陆井也在场。当时也给他递过名片,为什么看到以前教过的学生,他却不觉吃惊呢……也许是十三年前的事,记忆不深了吧。”

“虽然有这个可能,不过事实上,除了被害者以外,我的姓氏也和当年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