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资产家 第四节

我们再次前往水岛邸,管家一脸意外地迎接我们。

“还有甚么事吗?”

“警方撤离了吗?”我问。

“警部先生及两、三位部下还留在这里。”

“太好了,其实我有点事想请教警部先生,而且我也想再看一次现场,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请稍等一下。”

管家暂时消失到屋内,几分钟后回来了。他说我们可以进去。

“不过前提是不可以打扰警方办案。”

“好的,这我很清楚。”

水岛雄一郎的房间家具还维持原状地靠在四边墙壁。不过原本紧贴着门口摆放的书架,也就是被我们推倒的书架,被移动到距离门口稍远的地方。

书架的高度约两公尺多,宽度也差不多,从正面望去约呈正方形。这座书架没有玻璃门,只有几个样式简单的平行格板。推倒时掉出来的书也都被整齐地放回架上,而看上去几乎排满内部的空间,毫无空隙。

上面多是平装本,愈下面的书愈具重量感,最下层摆着百科全书,依照五十音排列,看上去约有三十本以上。

我查看架上有没有本格推理小说,不过一本都没看到。

大河原警部与年轻刑警待在写字桌那里。桌上摊着类似笔记本的东西。

“还有甚么事吗?”警部问。

“我想采访一下命案的事。”

“你要采访的应该是关于纪念馆保存委员会吧?”

“唔,那也是差事之一。”其实我是为了接近雄一郎而伪装成作家,但最好还是别不打自招吧。“但我的正职是别的。”

“是甚么?”

“呃,也就是所谓的侦探。”

“侦探?哦,就是替人做身家调查的职业,是吧?”警部的想法非常世俗。

“那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

我本来想说我也解决凶杀案,但还是闭上嘴。我不觉得警部能理解这个概念。

“你爱凑热闹是无妨,但别碍着我们。我刚刚被你的胡言乱语搅得头昏眼花。甚么水岛先生可能是被杀的、凶手可能出入这个房间,怎么可能有那么荒唐的事?”大河原说道,接着询问部下,“怎么样?有没有甚么发现?”

“没有。”检查抽屉的刑警回答。

“你们在做甚么?”

“看了就知道吧?调查雄一郎先生自杀的理由。”

我觉得这种事看也不可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闭上嘴,没鸡蛋里挑骨头。

“那本笔记本是甚么?”我指着警部正在看的东西。

“雄一郎先生的日记。是春树先生找到并借给我的。从这本日记可以看出雄一郎先生这阵子显然有甚么烦恼。”警部看着我,得意一笑。“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是个遗憾的消息。”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不行,我得保护故人隐私,连我都只读了春树先生告诉我的部份。”

“那可以让我只看看那个部份吗?”

警部想了一下,最后似乎觉得烦了,于是翻开某一页后说着“这里”,递到我面前。

那是前天写下的文章,内容如下:

“我这阵子一直睡眠不足。为了那东西,我好几天无法成眠。今晚也别想安睡了吧?老实说,我没料到它竟然让我如此烦恼,没想到它令我如此痛苦。”

我从日记抬起头来。

“原来如此,他在寻找上头写的‘那东西’是吧?”

“唔,就是这么回事。”被门外汉一眼识破的关系,警部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底下的胡须。

“警部觉得那是甚么东西?”

“要是知道就不必辛苦了。”

“在找不晓得究竟是甚么的东西啊。”我望着还是老样子、毫无干劲地翻着抽屉的刑警背影呢喃道。

此时我忽然灵光一闪,寻找不知道究竟是甚么的东西——不就跟市长委托我的案子一样吗?我也正在寻找遭盗挖的、这个不知究竟为何的物品。

“那东西”指的会不会是被盗挖的东西?这么说,盗挖贼就是水岛雄一郎。可是他说为了它而烦恼又无法成眠,是甚么意思?

我叹口气。

“那东西”就是被盗挖的东西,这个假设魅力十足,但要继续推理下去,线索太少了。我还是先挑战密室之谜吧。

我回想发现尸体以后的事。春树确认父亲已死,立刻命令管家通知弟妹,接着他用房间的电话报警。

三个弟妹很快赶过来。夏子和秋雄本来在自己房间,冬彦似乎在别馆的画室画画。

这段期间,我查看室内各角落。不管怎么想,房里都没有可供人躲藏之处。就算有人躲藏,也不可能从我们眼皮下逃脱,因为直到警方接获通报赶到,我们都待在这个房间。

“我说,会不会是哪里开了个洞?”小绿悄声说。“那样凶手就可以离开了吧?”

“确实如此,但这个案子里不可能有密道。”

“为甚么?”

“如果有密道,警方应该已经找到了。”

“可能藏得非常隐密呀。”

“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的口吻合糊。

小绿的意见天经地义,我应该更积极寻找密道,可是总提不起劲,因为心中某处正诉说:绝对不是密道逃脱。

“验尸结果有甚么发现吗?”我问警部。

“当然有许多发现啦。死因是手枪造成的头部损伤。子弹从头部右侧射入,从左边穿出,当场死亡。死亡推定时间是正午到下午一点之间。”

“有人听到枪声吗?”

“没有。枪上有灭音器。”

“大家在正午到下午一点之间都在哪里做些甚么呢?”

“在各自的房间,忙着自己的兴趣。”

也就是说没有人有不在场证明。

我重新环顾室内。挪到墙边的家具有甚么意义呢?

盲点究竟在哪里?还是雄一郎真的是自杀?不,不可能,世上哪有人为了自杀而如此大费周章?

“你要天马行空的想像是你的自由,但别忘了,这是发生在现实的案件,魔法故事出现在小说里面就够了。”

大河原警部显得厌烦。他还无法理解诡计与魔法的不同。

我离开水岛雄一郎的房间走下楼梯,听到餐厅传来话声。因为房门开着,话声一清二楚。虽然觉得有失礼节,但我还是停下脚步站着偷听。

“别墅就给你吧。爸也说过那要给冬彦。这样就行了吧?”是春树的声音。

“开甚么玩笑?那种东西就算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总之快把这栋房子变卖换成现金。这样最好。”

“我反对。现在急着卖也卖不到甚么好价钱,重要的是先商量一下银行的钱怎么分配吧?”是夏子的声音。

“那晚点再说,先决定东西怎么分。”春树说。

“美术品给我。爸爸以前就说过绘画跟古董全都给我。”夏子说。

“口说无凭,你那种说法才没有效力。”

“那为甚么别墅要给冬彦?他是老么耶。”

“这跟出生顺序无关吧?”

“你们要吵是你们的事,可别忘了我的份啊。”是秋雄。

受不了,看来在上演老掉牙的戏码。我微微摇头地轻推小绿的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