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亚利桑那州维尔镇

凌晨三点,弗朗西斯·恩特维斯托出现在劳拉·卡蒂诺的卧室里,显得筋疲力尽。

“别起身了,劳丽。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儿。有桩糟糕的案子要来了。”弗兰克面容苍白,眼圈发黑。他活着的时候,因为高血压,脸色总是暗红,也正是这病害死了他。窗沿上搁着一瓶添加利金酒,弗兰克揣着个平底酒杯,杯中酒尚余一小半。劳拉家里没有这样的平底酒杯,她也不喝金酒。

弗兰克的妻子将他安葬,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如今,眼看自己已故的导师坐在卧室的靠背椅上,劳拉竟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也许是因为冥冥中她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又或许是因为弗兰克是劳拉与自己父母之间仅存的联结,她并不希望这联结从此烟消云散。弗兰克·恩特维斯托身子前倾,浴室的夜灯照亮了他鬓边的白发。“你得当心,你得时刻当心。”

他停下来,挠了挠鼻尖。凌晨三点,坐在床上看着一个死去的凶案组刑警挠鼻子。劳拉·卡蒂诺突然意识到这有多么荒谬。

“我说的是那种事儿,你要是不当心,它会把你带下沟去。关键是得警醒着点儿。”

她希望他能说得再明白些,可他的身影开始模糊。他向她举杯致意:“孩子,自己保重。”

第二天,劳拉接到了新案子。毫无疑问,这就是弗兰克·恩特维斯托所说的那桩案件。

正值周末,她呆在自己位于一处度假山庄的小屋里。她免费住在这儿,因为山庄主人是她的高中同学。这人觉得,自家山庄里住着个亚利桑那州公共安全部的刑警简直太酷了。

那个关于弗兰克·恩特维斯托的梦挥之不去,如此生动,让人不安。它真实得简直不像个梦。早晨起床时,劳拉半梦半醒地走进浴室。夜灯的幽光中,她瞥见桌上一圈湿杯子留下的水痕,顿时惊醒,心脏狂跳。后来才意识到,这肯定是汤姆·莱特福德干的好事。汤姆从来不记得用杯垫。

这个早晨,她满脑子都是汤姆。自从他两天前动身到新墨西哥州远足,她的心就完全被他占据了。

因为他临走前在冰箱上留了个字条:“或许我们应该住在一起。——汤姆”

她注意到落款不是“爱你的汤姆”。她并不因此责怪他,横竖“爱”这个字会让她害怕。但他来了个突然袭击,就这么在冰箱上留个字条,然后一声不吭地跑了,这的确让她有些嗔怪。眼下他在野外,联系不上。她没法告诉他,他们不过刚在一起两个半月,他自己的住处也不过隔着一个山头,不能因为他每天晚上跟她睡在一起,就认为他们可以同居了。同居和同床完全是两码事。上一个与她同居的男人是她的前夫,但他们的结局可不太妙。

不过,最让劳拉苦恼的是,在心底的某个隐秘的角落,与汤姆同居的想法仍令她雀跃。心烦意乱之下,她出门浇花。天气炎热,她得浇点儿水,免得植物被烤死。正在这时,铃声响起。她躲进阴凉处,接起电话。

电话是杰瑞·格里姆斯警长打来的:“有空吗?”

“怎么了?”劳拉暗道,安度周末的所有计划估计就此泡汤了。

“碧斯比警局请求援助,有一起凶杀案。”

劳拉听着案情,把汤姆的字条抛到脑后。恩特维斯托在梦里警告过她,说这是桩糟糕的案子,的确如此。在南边的小镇上,有个十四岁的女孩儿惨遭杀害。

“麦克已经跟那边的头儿谈过了,”杰瑞说,“我们都觉得你很适合牵头查这个案子。所以,别搞砸了。”

尽管劳拉从来没办砸过案子,可他老这么说。她知道,自己是以女儿身干着男人的活,这不过是他表示支持的方式。不过,到其他辖区协助查案的确棘手,特别是碧斯比这种小镇。即便劳拉是个男人,这其中牵涉的微妙的勾心斗角也会让破案困难重重。

“到了那边,维克多会尽快跟你会合。你认识亚利桑那交通部的仓库吗?就在隧道这头。”杰瑞说,“碧斯比警察局会派人到那儿,接你去现场。”

十五分钟后,劳拉将自己的丰田4Runner越野车驶上10号州际公路,一阵惶恐压在心头。

被害人才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