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度踏上这块久违土地,寇夕-不禁深吸了口气。

    十年了,期间,他有许多次冲动地想回来,只不过一波一波的忙碌,阻止他的想法。

    他忙著扩大家族事业版图、忙著赚进更多更多利益、忙著和官方建立关系、忙著让事业扬名全球……

    终於,他办到了,他将事业推向顶端;终於,他费心培训的小弟夕勤能独当一面;终於,他能够放下一切,为自己争取一个半月的休假。

    为这次假期,他的私人秘书替他规画了十几条旅游路线,可是他一条都不选,他只想回台湾,安安静静地陪爷爷奶奶。

    他的私人助理和秘书将行李推上来接机的轿车里,他挽著曲曲出关,没想到竟有一群媒体记者守住出关口,他一走上前,便将他团团包围。

    「史考特先生,请问你计画什么时候推出第二部作品?」

    叫他史考特?

    他懂了,冷冷的眉竖成两道相接横线,碧绿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耐,又是那只广告片惹的祸!

    六个月前,企画组企图说服他加入一个金控产品的行销广告,他连想都没想就否决这个提案,没想到事情传出去,爸妈、夕勤跟曲曲都一起加入劝说行列,而最後说动他的人,是远在台湾的爷爷奶奶。

    他们说,能在电视上看到孙子,一定能稍解他们的思念之苦。

    於是,他拍下广告。

    没料到,一个小小广告竟让他红遍大街小巷,向来低调的他因此成了狗仔队的追逐对象。

    报纸上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他的消息,虽然这些消息不见得正确,但仍然吸引无数人阅读。

    果然,那一季产品让公司赚进将近两亿美元的净利,所以新一季产品出炉时,企画组又把脑筋动到他身上,这回他不考虑,直接将提案打了回票。

    他本想,不过是一支小广告,不久观众就会遗忘,哪里知道,甫下飞机,竟又因这支广告而让一堆媒体记者包围。

    「请问,你接下来打算和哪一家经纪公司合作?」

    「听说很多经纪公司找你洽谈合作事宜,都被挡在门外,你是不是无心往演艺圈发展?」

    「请问,这次到台湾,你有特别的工作计画吗?」

    「请问跟你同行的小姐是你的什么人?」

    夕-半句话不说,用宽宽的肩膀替曲曲排开人墙,往机场外面走去。

    「小姐、小姐,请问你是史考特先生的女朋友吗?」

    这位记者的问题很对味,曲曲对著摄影机嫣然一笑,甜甜说:「对啊!」

    夕-没有阻止她,由著她去说。

    「请问你们交往多久了?」

    她扳扳手指头,瞠著圆滚滚的大眼睛说:「哇,好久、好久了呢!」

    「你们是青梅竹马吗?」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什么是青美猪马?」她的笑容很可爱,一下子就掳获记者先生、小姐们的心。

    「你们从小就认识吗?」

    「对啊!」曲曲猛点头,几乎从一相识,她就决定要嫁给夕-哥哥。

    好不容易,他们杀出机场大厅,秘书和随行人员连忙过来帮忙,将夕-和曲曲接到车上。

    司机发动车子前,几个记者又凑到车窗前问:「请问你们有结婚计画吗?」

    「当然有!」曲曲说完,向他们挥手再见。

    车窗摇上,她松口气,满面笑容说:「我喜欢台湾,台湾人好热情哦!夕-哥,我终於了解为什么你一直想回到台湾。」

    「以後不要跟记者乱说话,他们会当真的。」

    「我是说真的呀!我要嫁给你。」她认真。

    「累不累?」他没正面回答,伸手拨开她额上乱发。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专宠曲曲的?之前,他对她不坏,但从不是这样子毫无节制的宠溺,只要是曲曲想要,他就费尽心机替她拿到手,这种宠……是了,是他在台湾念过半年书,回美国之後的事情。

    下意识,他拿她当作另外一个缺乏心机的女人宠——那个误当他是盲胞的粗线条女孩。

    几年下来,他习惯在曲曲身上寻找她的感觉、习惯在曲曲的声音里回忆她的憨直,他的习惯造就曲曲的错认,但他从不对这点多加解释。

    忍不住地,他莞尔,为了想像中的女孩。

    「夕-哥哥,你笑了,是为了我吗?我老觉得你常常看著我却想著别人。」

    曲曲贴靠在他手臂上。虽然她有点迷糊,不过,对於爱情,女人总是有那么一条纤细神经。

    他没回话,收拾笑意,把头转向窗外。

    初回美国那半年,他的E-mail里面常常出现她的名字。

    只不过,自雅芹的口中,他晓得她连一次都没提及自己,仿佛他从空气中蒸发消失,或者他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

    她落实自己的承诺——忘记他,一定一定;再不记起他,一定一定;用最快的时间让他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一定一定;她的生活再不要受他影响,一定一定……

    他将她说的一定一定背得滚瓜烂熟,也将她说一定一定时的泪流满面刻在脑海中。

    後来她怎么了?雅芹不晓得,半年後雅芹考上台大,北上念书,假期回到母校高中时,发现她已搬家转学,自此,他彻底失去她的消息。

    这次下定决心回台湾,多少带点期盼,期盼他们之间,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为什么是我!」

    郁敏柳眉横竖,小小的手掌差一点点拍向老编的桌上。幸好是最後的这「一点点」,让她保留住得来不易的饭碗。

    「跑影剧新闻有什么不好?多少记者都想跑,你在抗议什么?」

    「那是菜鸟记者的工作,好歹四年下来,我也变成资深记者了,你不能再派我去追逐偶像明星。」

    「郁敏,你实在很不聪明,让你去跑影剧版是为了你好,你长这么漂亮,一不小心被经纪人发掘,成了当红明星,到时,我们同事还要请你多关照。」

    老编的话敷衍得很过分,有哪个当红明星是因为采访影剧新闻而被发现的!?

    「我想跑财经嘛!我越跑越顺了,虽然表现还不够好,但再过一段时间,我保证一定有让你开心的成绩。」

    「好啊!等你拿到鼎鑫总裁的专访,我马上花钱请八人大轿,抬你回财经版上班。」

    这下子,他的敷衍简直可以用明目张胆来形容了。

    「鼎鑫?台湾有这个企业集团吗?我怎不知道。」

    跑财经新闻三个月,郁敏从没听过这家公司,难道是未上市公司?可如果是未上市公司的话,要采访它的总裁有何困难?

    「你不知道鼎鑫,也跟人家跑财经?这三个月你未免混得太凶了!鼎鑫公司总部在美国纽约,子公司遍布全球三十个国家,总裁是华裔混血,这几年企业评比进入全美前五名,有人说他是传奇或奇迹。」

    「鼎鑫在台湾有子公司吗?」

    「当然没有,这几年台湾的投资环境并不理想,哪个商人会做赔本生意?」老编瞄她一眼。

    「既然台湾没有子公司,鼎鑫的总裁根本不会到台湾来,我怎么采访他?」

    「说不定他会到台湾来度假。」

    「到台湾度假?你以为台湾跟巴黎、温哥华,还是雪梨、墨尔本齐名吗?谁会到台湾来观光度假。」

    郁敏吐了口长气,她又不是汤姆克鲁斯,干嘛派她去演不可能的任务?

    「你不知道台湾叫做福尔摩莎吗?再不,你可以买张来回机票,去美国作专访啊!只不过,听说这位年轻总裁神龙见首不见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家报章杂志能访问得到他。」

    老编拿起最新一期的写真集,凉凉窝到椅背去。

    「别人做不到的事,我不见得就做不到。」

    她没说错,何况她有两样宝贝支持她——憨胆和粗神经,也只有她这种脸皮超厚的女人,才不怕被拒绝在外。

    「老编,我去美国机票可不可以申请公费?」她皮皮问。

    「你说呢?」老编眉眼不抬,冷冷反问她。

    「大概不行。」

    「知道就好,下去准备准备,接田宜芬的工作。」

    哦!原来是她。之前田宜芬就一心一意想取代她跑财经,她想,大概田宜芬昨天和老编的饭局起了作用,她才会在一上班就立刻被调差。

    投诉无门,这就是小老百姓的悲哀,难怪人人要做官。

    走出老编办公室,她闷闷坐回自己的办公椅,才三个月,还没坐热呢!又要窝回老位置,真不甘愿!

    「你才开始整理东西啊?看我动作多快,都弄好了呢!」

    田宜芬的高跟鞋声从老远处传来,人未到、声先至。

    郁敏胡乱把东西扫进纸箱,不想和她打照面。

    「你之前是和小方合作的吧!恭喜你,老朋友再次合作,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她暧昧的朝郁敏眨眨眼睛,全公司都知道小方很哈段郁敏,只有郁敏一个人迷迷糊糊。

    「我和谁相处都会很愉快。」随口回顶一句,郁敏气嘟嘟地套上桌子下的拖鞋,拎起高跟鞋,离开办公室。

    「尤其和小方是不是?」田宜芬再补上一句。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等我专访到鼎鑫总裁,老编会用八人大轿把我请回财经版。」郁敏头拾得高高的,不让挫败表现得太明显。

    「鼎鑫总裁!?下辈子吧!」

    「是吗?说不定很快呢!希望你把握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短暂时间,尽快找到金龟婿。」

    很久以前,田宜芬便放话要跑财经,好和那些大企业家建立良好关系,以便为未来嫁入豪门铺路。

    「谢谢你的祝福,我也祝你和小方长长久久,琴瑟合鸣。」

    她没听懂田宜芬的弦外之音,气鼓鼓地以为她诅咒自己留在影剧组长长久久,气得一蹬脚,往旧时办公室走去。

    「别生气了,你那么有能力,老编一定很快就把你调回去的。」

    小方端来一杯她喝惯的咖啡,放到她桌上。其实,她调回来,最开心的人莫过於他了。

    「是吗?」她一古脑儿把箱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再一样一样粗暴的扫进抽屉里。

    「别生气了,我们来研究研究这位偶像明星。」

    小方将史考特的照片放在她桌面,只要进入工作,再大的火气郁敏都会暂且收拾。

    「他是目前最红的?」接手照片,郁敏发问。「是混血儿,还是戴绿色隐形眼镜呀?」

    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身材高壮,仿佛一只手就能把人扔进垃圾堆。

    「我不知道,他从不回答记者任何问题,大家对他很奸奇,可是没有人查得出他的身世背景。」

    「什么都不让人家知道,他当什么演艺人员?」

    「他的确不像,事实上,他只替鼎鑫金控拍过一支广告,就莫名其妙的红透半边天,很多经纪人想找他签约,但他都拒绝了。」

    又是鼎鑫?那个鼎鑫到底有多伟大?连个小小的广告明星也要装神秘,难不成鼎鑫是个杀手团体?

    「他既无心当明星,我们干嘛去采访他?」对这种拿乔的明星,郁敏兴趣缺缺。

    「问题是他红啊!自从广告推出後,他红遍大街小巷,女人从六岁到六十岁都迷他,你说我们有什么能力阻止?许多狗仔队跟拍他,拍不到什么东西,倒是发现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那么有女性魅力?

    曾经,她也认识过一个像史考特的男人,全校师生对他的狂爱,让人无从理解,到最後她也顺应时势,对他疯狂,哪里晓得……

    为了明哲保身、为了减少伤心频率,她再也不允许自己对男人疯狂。

    「说说看,哪些地方奇怪?」

    「好比一年四季,他都穿著高领衫,不管天气再热都是。」小方举例。

    「人家喜欢穿高领衫不行吗?」

    「他的这个习惯引起了不少猜测,有人说他曾经遭到烧烫伤,全身都穿著紧身衣;有人说,他为爱纹身,情人离开後,他便守著爱的标记。」

    「想像力过度膨胀。」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观众的好奇心趋使媒体去解答,就我所知,许多媒体都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

    「我们也要吗?」

    「对,之前田小姐查出他在台湾的落脚处,地点在中部,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去拜访。」

    「拜访?他恨死媒体,你认为他会准备下午茶等我们登门吗?」郁敏嗤地一声。

    「不能明访只好暗察,再不……当爬墙虎罗。」小方说。

    他把好不容易跟踪得来的地址交给郁敏。

    「我还装针孔拍下他的裸照当证据咧!」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气氛重新轻松,发火不超过三分钟的段郁敏,认认分分接手该做的工作。

    「去你的,你有没有那支广告的资料?」

    「我把它放在你的电脑里面,打开就看得到了。」

    「谢啦!」

    郁敏打开电脑,等待那位让全世界女人疯狂的史考特。

    影片打开没多久,一个坐在山顶弹琴的男人吸引她的注意。

    天!要不是他的背太宽、要不是他的胸膛太广阔、要不是他起码大了「他」三号,她会以为他是记忆中那个瘦削斯文、有双重性格的男人。

    郁敏努力想看清他的正面,可是镜头拉得太远。

    接下来,他置身在一家古董乐器行里,古色古香的墙面上,挂了各式各样的乐器,他一下子拿起提琴拉几声,一下子吹吹长笛,正犹豫不知道要买下哪一个时,信用卡出现,替他买下了古董乐器店。

    背景拉开,一个在音乐中起舞的男人吸引所有人注意。

    难怪史考特会红,他比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帅上几十倍,一个才气洋溢、五官俊美的男人,谁会不受吸引?

    恍恍惚惚地……她的记忆回到那年夏天,回到他对她说再见的那个下午……

    再回到高级住宅街,郁敏心情愉悦。

    当送报生的日子里,这段路程总带给她淡淡的幸福感,那是另一种生活层次,一种和她生活环境回异的生活方式。

    将车停在树荫下,她抱起简单的资料夹,里面全是关於史考特的报导,那是田宜芬留给她的,虽然她很讨人厌,但不可否认,她的敬业程度不得不让人竖起大拇指。

    这两天她将史考特的所有报导读过一次,就像小方说的,他很神秘,而且,的确时时刻刻都穿著高领衣。除此之外,有关他的生活,就像美国太空总署对於外星人的态度,连一分讯息都不肯外泄。

    午後,风从树梢带来阵阵沁凉,在这里,连风也显得高级。

    郁敏还记得搬家前的那个下午,她特地从家里踩著老爷单车,飙风战警似的飙到这里,指天指地发誓:「等我爸爸赚到很多钱,我会回来买下这里。」

    当时她的父亲和人合夥开立一间清洁公司,全家对未来充满信心,於是举家搬迁到台北。整整两年时间,郁敏是公司的基本员工,一到下课或假日,袖子卷起来,她开始作著发财梦。

    几年过去,她慢慢了解,爸的清洁公司只能带来一家温饱,她想买下高级社区,大概只能学学田宜芬,勤跑财经,诱惑豪门新贵。

    缓步向前行,她不晓得史考特为何选择在这里居住,大部分的知名艺人都会住在台北,能住得起这里,未必住不起阳明山的高级别墅区。

    算了,别花精神去研究史考特为什么选择这里,有空的话,倒不如想想怎么挖掘出他的秘密,比较有意义。

    不过,她肯定,处理完这条新闻,她要顺便回母校,拜访老罚她站的训导主任和久违的司令台。

    一抬眼,郁敏的视线接触到一对穿著旗袍的老奶奶和老爷爷,在她前方十步处缓缓并肩前行,他们手牵著手,彼此依靠。

    自树梢间洒落的点点金黄映在他们身上,那种感觉很温馨。少年携手老来伴,两人一起走过人生中多少辉煌,直到迟暮,仍能这样子并肩,难怪人们对於鸳鸯比神仙多了几分欣羡。

    老爷爷将拐杖交给老奶奶,松开她的手,坚持自己走;老奶奶一手拿著拐杖,一手护在他後腰,随时准备支撑他。

    才走了两步,老爷爷跌倒在地,老奶奶毕竟与丈夫身材相差悬殊,撑不住他,反而和丈夫一起跌倒。

    「要不要紧?」郁敏街上前,蹲在他们身侧。

    「应该是不要紧。不过要等我休息一下,才有力气扶你起来。」

    老奶奶前一句话对郁敏说,後一句话则是转头对丈夫说,言词中并无责备,只有诸多包容。

    「还是不行,它再不认真学走路,恐怕我要撤换复健师了。」

    老爷爷微微喘著,没忘记用轻松态度安慰妻子。

    「你别叫程小姐辞职,我答应给她终生俸,我可养不起第二个退休总统。」

    郁敏被他们的对话惹笑了。明明就是跌倒,在正常状态下会让两个人面红耳赤的尴尬,他们却把场景弄得逗趣温馨。

    「先别考虑终生俸的问题,我帮你们移个方向,靠在树干上休息一下,比较舒服。」

    说著,郁敏动手,老奶奶也来帮忙,她们将老爷爷-到树干旁靠著。

    「小姐住在附近吗?我没见过你。」老爷爷问。

    「不是!我来拜访人。」

    「你是推销员吗?」老奶奶问。

    「不是,我在报社当记者。」

    「那就好,上次那个推销健康食品的小姐,把老李气死了,他讲:『别说健康,不少掉半条命就不错了。』」老爷爷笑说。

    「我也害怕推销员,上次跟我同学买了三万多块钱的内衣,害我连穷上两个月。」郁敏附和。

    「没错,他们的口才好得不得了,老是谈分享、感恩、爱什么的。说什么感谢上帝把东西分享给他们,他也要以感恩的心把好东西分享给我们。真正的爱不是用嘴巴说的,也不是买那一大堆好像很有用、却不见得有用的东西,就学得了爱和分享。」说起推销员,老爷爷有一肚子意见。

    「没错!换作你们去谈爱,才更能说服人心。」

    他们对彼此的爱情,不只是口中说说,而是表现在举手投足间。

    「小姐,你想不想到我们家工作?」老奶奶突然道。

    「我?我不太会做家事。」

    「放心啦,家事有李嫂、张妈、赵妈会处理。」

    「我也不会照顾庭院。」

    「庭院是张伯和李叔的工作,你不能抢他们的工作。」

    「我不会帮人做复健。」

    「我不是说过要给程小姐终生俸,怎么会要你去取替她?」

    「那……我要做什么?」

    「就……就帮我们住掉一个房间,让我们家里热闹一些,有空的话,陪我们两个老人聊聊天,我给你月薪五万块,可以领终生俸,条件不错吧!」老爷爷诱以重利。

    花五万块请人去当大小姐?好工作!「很诱人的提议,可惜我的工作在台北,很抱歉罗!」郁敏笑笑。

    「你要不要先到我们家看看,再作决定,我们的房子住起来蛮舒服的。」老奶奶说。

    「我一定要到你们家,我得帮你送爷爷回去。老爷爷,你休息够了吗?」

    「够了!你扶我站起来。」

    就这样,郁敏陪著老奶奶、老爷爷走回家。

    这条街道,她来来回回几百次了,从没见识过里面的富丽堂皇,这次真正踏进来,她有种恍若置身外国乡间的感觉。

    维多利亚式的建筑、复古的装潢,她差点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踩错时空,走进童话世界。

    走到离大门十公尺处,先进的视讯设备,通知了门房,赵伯首先迎上前,接著是领终生俸的程小姐、管庭院的张伯、李叔……然後,一进门,笑嘻嘻的李嫂立刻送上来三杯冰镇莲子汤。

    「老爷,你又偷偷练走路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有点耐心,再过两个月,我一定让你放掉拐杖走路。」

    说话的是程小姐,三十几岁人。她的埋怨,听得一屋子人忍不住想笑。

    「好啦、好啦,以後不练了,我有小客人,给我留点面子。」

    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像员工和雇主,倒像一家子。

    「哦,我还有事,先走了。」郁敏说。

    既然老爷爷有一大群人照顾,她也可以放心离开。

    「等等,你还没去看你的房间。」老爷爷想霸王硬留人。

    「不了,这个工作我没办法做。」郁敏婉拒。

    「你嫌工作太繁重吗?不然,工作内容可以改一下,改成……你心情好的时候,再陪我们说话。」老爷爷再退让一步。

    「不,我台北还有工作,下次好不好?下次我到台中,一定来拜访你们。」郁敏连连後退,老爷爷和老奶奶的热情让她难以消受。

    「我们那么老了,说不定你下次来,我们就不在了。」

    哇塞,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不会、不会,你们的身体很硬朗,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郁敏连连後退,连连挥手,只想赶快摆脱热情夫妇。

    她没注意到,一屋子的员工脸色转变,更没想到,她转身会撞上一堵厚墙——哦不!是一个人。

    「对不起。」她反射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