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床边的昏黄灯光朦胧照映。

    下午的场景一幕一幕在她脑里反覆,他的话、他的心,他亲手捧上了还要怀疑吗?不怀疑了,虽然他以往的纪录不太好、虽然他的表现不是一百分,但是她愿意相信他爱她,一如她爱他。

    翻身,他居然在她的身边?

    昏黄的灯光照著他的五官,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翘翘的、鼻子挺挺的,像芭比娃娃的帅老公,不笑的时候有点冷,温柔的时候,暖得融化女人心,嫁给这样的男人安全性很低,可是她想……她愿意冒险。

    他眼睛打开,柔和线条跳入眼帘。

    「你醒了?」夕-问。

    「思。我好像睡很久,你的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帮你弄点东西吃?」

    「我不饿,如果你饿的话……」

    「不会啦!我是担心害你没吃晚餐,你睡得舒服吗?」

    郁敏指指他被压在自己头下的手臂。

    「舒服,我有一个星期没上床,没想到躺在床上的感觉这么幸福。」

    「是啊!你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虽然赚钱很重要,可身体健康是再多的钱都买不起的。」

    虽然她的神经大条,说起教来,却头头是道。

    「我知道。」

    点头,他第一次把「女人」的意见听进耳朵里面。

    「光知道不行,还要去做。」她的叨念能力赛过老妈。

    「好,明天去上班,我把一些工作交给独立部门处理,不再事事亲力而为。」他回答。

    「对嘛,我妈说,听某嘴,大富贵……」

    什么什么,她几时成了他的妻子,虽然她决定了接纳爱情,但在这个现代化社会,爱情不能和婚姻划上等号……尽管,她在心底已将它们划上等号,也不能在他面前承认。

    见她突然住嘴,夕-笑问:「你刚说台语是不是?我听不懂。」

    「你真的不懂吗?不能骗我。」

    有了金发男子的经验,郁敏变得谨慎。

    「我的确听不懂,你愿意用国语解释一次吗?」

    「没关系,那不是重点,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用太努力赚钱,第一,我很好养,不需要花大把钱就养得起:第二,我也可以帮你赚钱啊,我的偏财运不错,听说美国的乐透奖金很高,我去多买几张,说不定会光耀国门,把美国人的钱赢到口袋里面。」

    「你的发财梦作得太过分了。」

    「好吧!不要过分,其实我的工作能力不错,工作经验丰富,我做过清洁工、送报僮、家教老师、记者,也到餐厅兼差当过小妹,就算你不想赚钱了,就凭我,也可以把你养得白白壮壮。」

    她捧起他的脸,郁敏给他一个笑容,告诉他,她是个说话算话、值得信任的女人。

    她刚开始说话时,夕-以为她想到他的公司帮忙,等她把整篇话说完,窝心的笑浮在脸庞。

    他真能高枕无忧了,有一个愿意赚钱养他的女人,愿意为他提供幸福,他干嘛拚死拚活,把自己陷在钱堆里爬不出来?

    「你要养我?」

    「嗯,你只要负责弹钢琴给我听就好。」

    「这么轻松?」

    「嗯……等等,你会不会很难养?你一定要穿名牌、住豪宅、吃鲍鱼龙虾餐吗?」

    「不用。」

    「那就没问题罗!我会努力赚钱,也许每一年,我还能存点钱,供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国自助旅行。」

    「好,我饿了。」

    他的声音低醇,他的眼里出现浓烈情欲,不过这些东西,迷糊的郁敏看不出来。

    「饿了?没问题,我下楼帮你煮一点东西,我做饭的功力还不错,我曾经在面摊帮忙过……」

    她要起床的身子被他的大手往下拉,他的唇堵上她的。

    深深切切的热吻,夺走她的呼吸、夺走她的心悸,她忘记身在哪里……

    他的舌头吮著她的甜蜜、分享她每一分甜美,他强将自己摆进她的心间,明明白白、深深刻刻,他的爱情不再在暧昧地带徘徊。

    爱她,他要她清楚明白。

    吻从她唇间离开,在她额问、鼻梁,在她颊旁、腮边,一串一串、一点一点,细细绵绵……

    「你饿了,我去准备……」这句话带著强烈喘息。

    天啊!他不是饿了吗?为什么力气还是那么大?

    「我是饿了,饿了很久……」

    再遇见她,确定那种思念称为爱情,别的女人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不会很久,我只要十分钟就煮好。」

    「我连一秒都不能等。」

    「那怎么办呢……」

    天,他的吻在她颈间流连,她吞吞口水,二十七岁,她不至於什么都不解,她知道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可她无力拒绝。

    好吧,爱她就爱彻底。

    「我也不知道。」

    他的唇再回到她的唇间,大手在她身上游移,这次回答他的是几声低吟。

    心跳得狂热,俊魅的身体压在她纤细的身躯上,平坦光滑的腹肌欺上她白皙柔致的丰腴,挑弄她每个矜持的细胞。

    他的眼神写著激狂,他动作带了几分狂狷,他要她,清楚明确。

    深邃的眼眸燃升炽烈,他的唇转为霸道。

    男性的阳刚气息,在她鼻间蔓延,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呵……

    狂肆的吻,摧心的悸动一波波、一阵阵,从承受到接纳,再到陶醉,爱情为每个步骤环节带上醇美。

    她红润的脸颊、充满风情的双瞳,一再刺激著他的欲动,销魂……

    「我饿了。」-

    哑的嗓音里带著重重的喘息,这回,她总算听懂了,也明白他正为她克制自己。

    「请享用你的晚餐吧!」

    捧住他的俊脸,郁敏主动送上双唇。

    「这会是我一生中最丰盛的一顿。」

    她睡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不是太久。

    整个夜晚,两人一遍遍复习同样的动作,乐此不疲,他说他对这事有著强烈狂热,她只好热衷配合。

    有没有成就感?

    不知道ㄋㄟ,如果全身酸痛能够称之为成就的话,那么她的成就感高得吓人。

    打个呵欠,她重新把头埋回他怀里,不晓得他有没有力气再来一回,她可是累惨了,再多十个钟头都不够睡。

    想起昨夜,微微脸红、心跳加速,男人女人间的眷恋由来自此?

    是这种深刻让梅格不愿放弃夕-,让一个美丽的女人张牙舞爪,恐吓带来威胁的女人?

    是否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张牙舞爪的女人,因为他的女人缘?

    不,她不要想太多,一想,她又要质疑起他的爱情,再三考虑接纳爱情是错误或正解。人总不能因为了解死亡无从避免,就从此拒绝生命,因此,为了害怕爱情消失而防备起爱情,实在有些愚蠢。

    认清自己的愚蠢後,她安安心心将自己送至他怀里。

    他说过,不再隐瞒她任何事,这种承诺还不够吗?她不是个贪心鬼,有这个承诺,她该对他学习放心,尽管收藏他很不容易。

    想著、想著,恍恍惚惚间,她又想睡觉,他的呼吸连上她的,缓缓起伏,若不是门被打开,她的眼帘已进入闭合状态。

    「哦哦,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是雅芹的声音,郁敏放下戒心,潜意识接出下面一句——

    「从此君王不早朝。」

    「接得好,好个君王从此不早朝,唐先生玄宗,你在这里度春宵,放我们一群笨蛋和客户在会议桌上周旋,会不会太过分?」

    雅芹、梅格和一个陌生男子大剌剌闯进房里,丝毫不觉得突兀。

    「这点小事你们处理不来吗?」

    夕-清醒,他半坐起身,用棉被将郁敏裹得密不透气,搂在怀中,冷眼看著弟弟夕勤和雅芹,至於梅格,他拿她当蒸气,不认为她该存在。

    「就算要我们自理,是不是应该提早知会我们一声?」

    雅芹将夕勤拉到另一边,刻意和梅格保持距离。

    昨天她被架离鼎鑫以及夕-猛跑警局的事情,闹得太大,大到段郁敏三个字,被戴上总裁夫人的皇冠;大到梅格头上刻了「带屎」两个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无人敢招惹。

    要不是解决了合约问题、要不是雅芹非要出一口大气,夕勤不会陪她走上这一趟,更不会在夕-家门口碰上徘徊许久,不得其门而入的带屎梅格。

    「你还真是个尽责老板,了不起哦!」

    双手横胸,雅芹的火气没消。

    一整个晚上没睡觉,为今晨的合约会议,她模拟再模拟,没想到会议主持人跷班,让她和夕勤独撑大局。

    整个会议间,她两条腿在会议桌下抖个不停,牙齿频频咬上舌头……想到这里,她恨不得冲向前咬下夕-一块肉。

    「以後公司的事情,我不在,由夕勤作主,任何事情你找他谈。」夕-在郁敏面前,落实对她的承诺。

    「喂,寇二少爷,听见没?人家为了杨贵妃要去南宫当太上皇,轮到你出线当皇帝,请你有责任一点,不要一个赵飞燕或王昭君出现了,就演出不爱江山爱美人,放著三十亿合约,教我们这些可怜手下自理。」

    雅芹的比喻对夕勤而言,有理解上的困难,毕竟他是半个外国人,但她在他身上戳半天的手指早将怒火表露无遗。

    夕勤脸苦,怀疑雅芹练过中国武功。大哥请来的这位经理比谁都凶,虽然凶得有点……可爱……好啦好啦!他承认自己有被虐狂。

    「我话说完了,你们可以离开。」冷冷的,夕-下达解散命令。

    「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吗?喊声『无事退朝』,就要回你的後宫,享受温柔?」

    她的火引燃夕-的脾气,他眼睛眯起,冷冽表情上结出一层寒霜。

    「夕勤……」他寒声喊他的「杀手」。

    「我懂、我懂。」接收老哥命令,夕勤忙拉住雅芹到外面「收拾」。

    若非夕-的态度过分恶劣,雅芹本想在离开时,一并帮他把麻烦梅格带走,现在不了!他的烂摊子他自己收。

    「夕-……」

    梅格上前,不顾郁敏还在他怀里,硬要靠到他身上,要不是他的表情太过冷峻,旁人会误以为他们要玩三P。

    「我说过,不准你出现在我面前。」轻轻一推,她瘫在地球表面。

    「你不是说真心话,你在生气,我知道我应该像以前一样,不介意女人在你身边来来去去,因为你的心始终在我这里,对不起,这次我做错了,下次我不会……」玛格表面道歉认错,可望住郁敏的眼光里满是恨意。

    从没有女人可以在他怀里清醒,也没有人像她一样,影响他的工作情绪,这两点,全让他怀里的东方女人破例。

    她不懂,自己败在哪里?

    郁敏从夕-怀里挣脱出头,认真地对梅格说:「不会了,以後不会再有女人在他身边来来去去。」

    「哼,你凭什么对自己有信心,做到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情?」梅格不驯问。

    「因为他答应过我的话,一定会做到。」

    郁敏的真诚相信,让夕-很快乐,虽然他脸上还是一片冷然,但心中已融化出一池春暖。

    「哈!天真,你看看我,再看看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赢我?」

    「我没赢你的条件,但是我有他的爱,你没有。」

    「爱……」梅格怔忡。

    夕-说过他没有爱人的时间和精力,要她别妄想自他身上得到爱情,而现在,他居然肯拨出时间、精力来经营爱情?

    可不是!刚才蒋雅芹的愤怒她看在眼里,他宁愿放手三十亿合约,换取与床上女人的片刻温存。

    「你太肯定了,爱情不过是没有实体的东西。」梅格逞强说。

    「它的确摸不著、看不到,可是我的心会感受啊!他爱我,我笃定。」

    话一出口,郁敏才发现以前的自己笨得要命,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花费精神,绕了一大圈去否定,她的心明明早早就感受到他的爱情了呀!

    输了!她输得彻底!梅格恨自己亲手埋葬了五年青春,下场居然是输棋,郁敏口中的「笃定」谋杀她的自尊心。

    不!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到手。

    「不用得意,你以为得到他的爱情了吗?错!他不要你,他只是玩弄你,等新鲜感一过,就马上把你丢弃。」梅格恶毒地说。

    「你乱说,你在做困兽之斗,我不相信你。」郁敏反对。

    「我有证据,证明他不爱你。」

    「什么证据?」

    「他没告诉你,他是鼎鑫的总裁对不对?为了怕女人纠缠,他从不向女人公布他的真实身分。」

    梅格的话是日本军,一阵枪林弹雨,美国珍珠港被袭。

    他是鼎鑫总裁?郁敏先是定定看夕-三十秒,然後尖叫一声,拉起被单冲进浴室里面,留下夕-躺在床上。

    干得好!梅格有反败为胜的快感。

    含著媚笑,她骄傲地靠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呼气:「你输了,你的『爱情』不信任你,哪天你玩腻无聊的爱情游戏,我的床位仍然欢迎你!」

    离去前,夕-反手拉住梅格,强迫她看他。

    「我昨天说过,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雪莉!」他按下床头对讲机。

    「是的,先生。」

    「请警卫进来,我房里有闯入者,报警处理。」

    「你要把事情闹大?你不怕我泄露你的身分?」

    「你泄露的东西还嫌不够多?聪明一点,你手中没有半分筹码。」

    他不怕,昨天他重金请警局协寻失踪人口的事件,恐怕已经上新闻,以前不乐意曝光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无所谓,反正他的婚礼将引发下一波骚动。

    这下子,冤冤相报,美国原子弹投向她心中的长崎、广岛,砰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战败。

    前面二十分钟,夕-处理梅格事件;後面二十分钟,他让郁敏在浴室里整理心情;第三个二十分钟……

    他越想越不对,哪有人关在浴室里面那么久?要不是确定里面没有衣物,他会怀疑她跳窗离去。

    「开门。」他下命令。

    「不要。」她反对强权,日本退出殖民地,光复後的台湾是民主时代,没有人有权命令别人。

    「你在里面做什么?」

    隔著门对话,这种经验……新鲜?

    她能做什么?出门会迷路,关在浴室里,起码不用劳烦他翻遍整个纽约市,逼警察先生寻找陌生的东方女人。

    「做什么?我在生气你说谎骗我;我在愤怒自己是个大笨蛋,那么容易受骗;我在大哭种族歧视,外国人欺侮中国人;我在诅咒偶像剧和爱情小说,爱情是他们凭空捏造,欺骗女人的东西……」

    吼完,她放声大哭,哭声凄厉度十分,和哭倒万里长城的孟姜女有得比。

    夕-在门外心疼,心疼她手中没有两颗爽喉糖能润润心肺、心疼她的爱情被坏人诬蔑,很舍不得。

    为了拯救自己的舍不得,他不得不再次下海,把那些恶心巴拉的浪漫情话了重新翻出来诉说。

    「不要诅咒爱情,爱情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从十八岁就爱上一个叫段郁敏的糊涂女生,当时,我和她一样糊涂,以为她被恶整全因我、以为保护她是我的责任,没想过,期待和她相处的心情,就是爱情的一部分。

    我喜欢碰她、喜欢她被我吻得脸红心跳,也喜欢在没人的巷子里面,牵著她的手,把她握在心里头。」

    「你骗人,你那些动作只是实习,你在美国有喜欢的女生。」

    说到这个,郁敏才呕,明明没有心理创伤,她就是讨厌被别的男人碰触,害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冷感女郎,哪里知道,是她的皮肤太挑食,吃过法国料理就吞不下路边粗食。

    「没有别的女生,你更不是实验对象,我摸不透那种喜欢的情绪,就随便给自己的行为套上藉口。」夕-朝里面喊。

    门里,她的哭声停止,侧耳,她倾听夕-的告白。

    「回美国後,我常和雅芹联络,她说你连一次都没问到我,我以为你落实自己的话——把我忘记。我有我男人的自尊,於是不再向雅芹提起你。

    「十年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慢慢的,我体会出那种感觉叫作爱情,我这么聪明的男人,竟然在认识爱情之前,就让爱情从手中溜走。」

    爱情……是啊!原来那就是爱情。

    爱情让她在他离去後的每个夜里,辗转难眠,在不小心触碰到记忆风铃时,寇夕-、寇夕-三个字不断流泄倾出,声声低吟都叫她心酸。

    那是爱情啊!

    她花三年时间,治愈自己的爱情失眠症,他呢?他花多久,才让自己忘记爱情?

    「我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寻找你的影子,寻寻觅觅,寻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们都不是你,曲曲有你的傻气,却没有你的豁达;梅格有你的勇气,却没有你的体贴娇憨;在无数次失望後,我正视一个事实,我没办法放手这段爱情。」

    她听傻了,这是真心话吗?句句恳切、句句浓情……

    她和他不一样,潜意识里,她放弃爱情、害怕爱情、刻意远离爱情,只想要一段平平顺顺的人生,不要再度伤心。

    「直到我再也忍受不住思念,将工作告一个段落,飞回台湾,表面是休假,事实上我对你仍然抱持希望。一下飞机,我联络上雅芹,她说你搬家了,那天早上,她陪我找了几处徵信社,他们答应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你的消息,没想到,一回到家里,撞上我的人居然是你,我感激上天,再一次把你送到我身边。」

    是啊!她再度来到他身边,这是否就是老人家口中常说的缘分?

    「可恶的你,居然忘记我,我一再一再追问你我是谁,没想到你竟把我忘得一乾二净,还要我用鼎鑫总裁作诱饵,才能哄你留下。

    「对於你的遗忘,我有强烈失落,但更强烈的是重新让你爱上我的念头。我没告诉你,我就是鼎鑫总裁,怕的是你软硬兼施,只想从我身上拐到一篇专题报导就逃开。」

    「我能留在台湾的时间不多,要是没办法让你在一个半月内爱上我,我又要错失爱情吗?不!我不要冒险,於是我保留这个秘密,将你带回美国。」

    「你昨天可以告诉我啊!你说过你再不会骗我任何事情。」郁敏在浴室里面答话。

    「我的身分绝不是秘密,回美国後我没刻意瞒你,我只是太忙碌,不信你去问问管家雪莉,问看看我有没有要求她向你隐瞒这件事。何况,昨天情况那么乱,你一上车倒头就睡,我哪里有机会告诉你。」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她没办法不听。

    久久,两人不发一语,对著同一扇门,门里门外都是心情。

    「我没有忘记你。」郁敏悄声说。

    「你说什么?」他问。

    突地,门打开。

    「我没有忘记你,我只是不敢想起你,想起你这里会痛、会酸。」她指自己的心脏。

    「我承认,想念是件痛苦事情。」

    看著她红红的眼睛,他想将她抱进怀里。

    「我没有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找你的影子,因为你太优秀了,他们都不是你。」泪滚在旧痕迹上,条条栏杆在她颊边建立势力。

    「有一段时间,我不敢走过乐器行,害怕听到里面传出的钢琴声;有一段时间,我不走小巷子,害怕看见有人在里面偷偷接吻;有一段时间,我不看电视,害怕里面出现你和你的情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说著,他拥她入怀。

    「知道不知道,爱你很辛苦?我告诉自己,你是大众情人,多少人想抢走你,我只是边缘地带的小角色,凭什么拥有你?我告诉自己,书包被丢到垃圾场的记忆犹新,我应该学会早点放弃你。

    「我是个笨女人,明知道爱你不容易,还去学习扑火飞蛾,难道我的脑容量只有那么一点滴?可是,你只说一句爱情,我就奋不顾身了,我……很难不爱你……」

    「我懂,我都懂,我们两人都绕过一大圈冤枉路,去追求曾经近在眼前的爱情,不论如何,我们都走到目的地了。放心,我不会辜负你,我们马上举办婚礼,昭告天下,我心有所属,别人不准再觊觎。」

    「婚礼?」

    「你不愿意吗?」

    「可是……梅格举证说明你不爱我,你要怎么说服我,你爱我?」她不是怀疑或犹豫,只想更加认定。

    「我刚刚说了一大堆……」

    「那些话谁都可以编,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假的?」

    「我……非要举证?」

    「爱我很难说明吗?」

    「好,我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全世界只有我父母亲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你。」

    说著,他深吸气,壮士断腕表情挂上脸庞。

    夕-咬牙闭眼,拉下自己的领子,露出脖子右下方。

    那里……那里……天!那里居然有一只小小的史努比。

    「那是……」郁敏揉揉眼睛再看清楚。

    「胎记。」他接下她的话,然後将她装满疑问的嘴封进自己的嘴巴。

    「这是你总是穿高领衫的原因?」

    「对。」

    她用力推开他,再次拉下他的衣领,食指在胎记上抠抠刮刮。一个威权的大男人身上,居然有个这么可爱的胎记……

    噗,她好想笑!

    说笑就笑,她笑得前仆後倒,笑得不可抑制、笑得胃肠打结。

    「不准笑。」他冷起脸。

    她才不理他,摸摸摸摸,又是一阵停不了的银钤笑声。

    「史努比耶!」她笑翻在床铺上,颊边的泪痕犹在。

    「不准笑!」

    他翻身压在她身上,不久,笑声带上喘息,纽约的春天上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