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Settle Down (调停)

“——不管再怎么想,这都是你的失策啊!戴夫。大大的失策!”

艾克洛博士抓着头发,不快地弹了下舌头。

“责任不在别人,全在没配置警卫的你身上。”

“话是这么说,博士。”

怫然地隔着铁丝网眺望碧海的戴夫·威尔逊,将视线栘回艾克洛博士身上,一脸无奈地摊开双臂。

“说什么‘局外人不能影响他们的决定’、‘假如有人从旁监视,即使没直接插嘴,也会对他们的讨论方向造成无言的压力’,而坚决主张只留下他们六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博士您耶!我想您应该还记得吧?”

“没错,我是这么主张的。”

博士来回踱步于阳光之下闪闪发亮的草皮上。

“但是你可以拒绝啊!这里的负责人是你,相关事项的决定权也在你。要是你当时判断我的忠告不切实际,而安排警卫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惨剧了。”

“博士,相识这么久,我非常清楚您是个高超的辩士,恐怕打民事诉讼也不需要律师;所以,我不否认责任在我。”

“责任当然在你啊!我纯粹是好心帮忙,要是责任推到我身上还得了!”

“从前收集数据用的监视摄影机,假如留下一、两台就好了。”

海边吹来的风拂动他柔亮的金发,戴夫眯起眼,顺了顺发丝。

“连夜赶工接水电时,本来也可以一并处理的,是我疏怱了。”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失去的生命已经回不来了。”

“我没得辩解。监视荧幕就算了,至少该设置个暂时性电话,好让他们和外界联络的;没顾虑到这些,是我的责任。”

“唉!其实也不能全怪你。”

虽然我并没有义务替两人当和事佬,还是忍不住插了嘴。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那倒是。”

我想艾克洛博士并非特意给我面子,但他姑且让步了。

“尤其在这种特殊状况下,不知道‘化装舞会’何时会把自己变成别人,竟然还会有人动起伤害他人的念头,真是想都没想到。一个弄不好,到时受皮肉之痛的是自己;更甚者,连灵魂都会灭亡。一般人哪能料到这种团体中竟会发生杀人案?”

“贾桂琳”的金灰色长发随风飘扬,攀缠于“她”(=我)的双颊;我将发丝往额上撩起,环顾着高墙与铁丝网围绕的设施。

“管理大楼”及“自囚牢”周围,有着一群身穿便服、白衣,甚至迷彩装的“相关人士”忙碌地来回穿梭,进行现场搜证;聚集在铁丝网前观望他们工作的,则是“贾桂琳”(=我)、戴夫·威尔逊、艾克洛博士及犹如他的分身般如影随形的红发女子四人,戴夫的部下韦格·华勒则站在中心进行现场指挥。

十二月二十六日,“贾桂琳”(=我)才刚对依约前来的威尔逊等人详尽说完二十三日晚上以来所发生的种种始末。

覆着白布的担架时而被迷彩装男人们抬出“管理大楼”及各自的死亡现场“自囚牢”,每出现一具担架,“贾桂琳”(=我)便一板一眼地数着尸体的数量。

“他们——”

通过眼前的担架上,只有一双脚踝从白布中探出来;从肤色判断,应该是巴比的尸体。

“他们还是会被当成地震罹难者吗?”

“他们早就被当成罹难者了。”戴夫慎选词语,说道:“对社会大众公布的死因及其他要项,应该不会另行变更。”

或许,与其冠以他杀名目,倒不如当成死于震灾,还要来得幸福许多;但实际上,众人明明在地震中死里逃生,却于世人不见之处再度“被杀”,实在相当讽刺。

这该说是一种亵渎吗?他们的人权与尊严究竟在哪儿?我莫名地义愤填膺,但若要问我:“那该怎么处理才好?”我又无言以对。

死于震灾——以这句话带过一切,是最好的。将他们死亡的真相公诸于世,并不见得能挽回他们的尊严——我只能如此相信了。

“对了,你——”艾克洛博士直盯着陷入沉思的“贾桂琳”(=我)说:“你是谁啊?”

“江利夫·苫,那个日本人。”

“哦!对了,没错,就只有你说了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你那身体的原来主人现在在干嘛?”

才刚详细解释过来龙去脉,他似乎又忘了。

“贾桂琳”(=我)默默地以下巴指了指“自囚牢”的“4”号屋。

“啊!对……没错,她进入了‘你’的身体。那她——”

“倒在床上。”

“死了(dead)?”

“死了(dead)。”

“话说回来,你们未免——”博士恨恨地瞥了“贾桂琳”(=我)一眼,抬头仰望蓝天。“太冲动了吧!”

“我们也不是自愿引起这场骚动的。”

“我懂,我当然懂。这事不只是戴夫的责任;就某种意义上,会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哎呀?丹尼!”

戴夫满怀惊讶地望着博士。

“您说话怎么变得这么有良心,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啊!”

“别叫我丹尼,戴夫。还有,话说在前头,我并不是对留下他们六人独处的决定感到自责。”

“哦?那您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深感自责呢?请务必指教,以供今后参考。”

“我自责的是,其实可以留给他们一点希望的。那个凶手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复原,不管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会干出杀人这种傻事吧!”

“这可难说。”

“至少我那番话,可能助长了他的自暴自弃之情。假如他抱有复原的希望,说不定会打消蠢念头,好好重新来过自己的人生啊!但我却冷酷地断言绝无复原可能。”

“不过啊,博士,给人留下希望是很容易,但乱开空头支票,到头来不是更残酷?”

“是啊,假如是空头支票的话。”

“是空头支票吧?”

艾克洛博士的回答慢了一拍,教戴夫大感惊讶;他先是微微浮现苦笑,眼神却又突然闪过职业性的锐利光芒。

“慢…慢着,A博士。”

“别叫我A博士,你这小子怎么老说不听啊?我已经连续纠正你二十年了。”

“这种事无关紧要。您说的希望,只是张空头支票吧?”

“我了解的事并不比你多。”

“请您说清楚一点。”

连“贾桂琳”(=我)这个局外人,都能轻易想像出戴夫应该鲜少如此激动地说话。

“难道……难道您有停止‘化装舞会’的方法?真的吗?”

“要是有,我们早用了。”

“您认为我会相信这种藉口吗?博士。我敢打赌,就算您知道停止‘化装舞会’的方法,也不会和夫人一起实验的;因为您会选择永远和夫人一体同心。”

“咦?这么说来——”

“贾桂琳”(=我)无意打扰,却忍不住发出感叹之声。

“这位女士是博士的夫人吗?我还以为是女儿……”

“苫先生。”

那张犹如恐怖电影主角般魄力满分的脸孔,一面浮现着微笑,一面朝我逼近。

“难得有这个机会,你要不要也经历看看女人的所有人生?比方生产,那可是相当壮烈的体验喔!”

“这么说来,博士曾……”

“正当她——”博士搂住红发女子的肩。“开始阵痛时,我们交换了;接着都是我当代罪羔羊,直到儿子生下来为止。这可是相当宝贵的体验喔!无论你是多么根深蒂固的沙文主义者,从今以后都无法再轻视女人。我推荐你一定要体验看看。”

“咦?我不用了……应该说是敬谢不敏。”

“博士,别打马虎眼。”

戴夫露出苦笑,似乎已找回了平常心。

“都这种时候了,干脆请您说清楚、讲明白吧!关于停止‘化装舞会’的方法,您到底有没有线索?”

“假如我说有——”艾克洛博士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你打算立刻重新开始‘第二都市’计划吗?”

“这个问题不劳博士费心。”

“很可惜,戴夫,我并不知道停止‘化装舞会’的方法。我可以发誓,这是实话。不过——”

“不过?”

“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一个地方。这和人格转移系统功能上的基本问题有关——”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在这种地方说呢?早该在二十年前……”

“不是说过了吗?”

“什么?”

“这件事二十年前已经提过了,就在那个‘第二都市’的实验室里。不过,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说的?”

“你啊!”

“抱歉,您说什么?”

“是你说的,在二十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三日那一天。”

“我……”戴夫似乎相当迷惘,手隔着领带按住自己的胸口。“我到底说了什么?”

“‘第二都市’的功能,必须先将原属于形而上学存在的人类自我实体化;这是一切的基础。因此,凭我们的科学层次,绝无法解析人格转移系统——那天我不是说了这些话苛责内人吗?你不记得了?”

“毕竟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过,好像有点印象。”

“你不记得,我可就伤脑筋啦!那时候,你不是这么教训幼稚的我吗?——博士,既然都实体化了,那我们应该看得到这些自我吧?”

“哦……”接下来这个话题将如何发展,戴夫似乎完全无法预料;只见他仍旧满怀困惑地将手放在胸口上。“这么一提……我是这么说过。”

“简单的说,就是这么回事!”

“您光说‘这么回事’,我还是完全不懂啊!”

“换句话说,本来我深信人格不经实体化,便无法进行交换程序;可是,听你那么一说, 我开始产生疑问。当然,或许这个系统的实体化概念和我们的层次完全不同;只是,你的那句‘既然转移过程中人格会实体化,那应该看得见’,给了我改变思考方向的契机——说不定,人格转移时,仍是维持形而上学的形式;不,应该说‘交换’、‘转移’之类的想法本来就是错误的——我开始如此怀疑。”

“这样的话……又代表什么?有没有经过实体化过程另当别论,您该不会要说根本没发生过交换及转移吧?毕竟眼前就已经——”

“就实质上而言,只能以互换来形容;不过‘互换’这种形容法,却妨碍了根本上的理解。”

“我完全听不懂。”

“该怎么说呢……例如‘她’——”博士指着“贾桂琳”(=我)的头部。“你觉得这里头的脑子会是谁的?”

“当然……是贾桂琳·塔克的啊!”

“没错。目前‘进入’她体内的,的确是一个名叫苫江利夫的日本人人格;那他的脑子是否也跟着搬过来了呢?绝对没这回事,脑子仍是贾桂琳·塔克的。但在里头的‘人格’却又是苫江利夫——这种矛盾的状况要如何才能合理成立,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或许是脑子一时出了问题——”

“这就是正确答案。”

“啊?”

“我说,这就是正确答案啊!戴夫。以这个例子而言,现在‘她’的头脑便是暂时出了问题,误以为自己不是名叫贾桂琳·塔克的英国女人,而是名叫苫江利夫的日本男人。”

“请……”戴夫似乎认为博士是在开自己玩笑,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请等一下。”

“这也是一种根源性的问题——何谓人类的自我存在?”

然而,博士却是正经八百。

“你回想当时内人和我的讨论内容。人类的自我并不是实体,而是藉由复数自我的相互认知而成立的——我们曾这么说过,对吧?”

“也就是说,是相对的东西?”

“你很清楚嘛!没错。打个比方,你是戴夫·威尔逊的根据在哪里?根据在于你及你周遭的人们都认定你是戴夫·威尔逊,你只能靠着这种共同的‘错误’存在。当然,不光是你,所有人类都是如此。”

“共同的……错误?”

“假如你周遭的人都不承认你是戴夫·威尔逊,你想会变得如何?你这个人将不存在于社会上——换个说法,事实上将不再有戴夫·威尔逊这个人。正因为包含你在内的所有人都‘误认’你是戴夫·威尔逊,你才能以你的身分存在。”

“误认?可是……”

“就是误认,因为人类的存在并非绝对性的。我们可以指着路边的石头,说它确实是一种名为石头的矿物;但没人能说你确实就是一个名叫戴夫·威尔逊的人。”

“我确实是我啊!”

“是吗?即使拿一块石头给从未见过的人看,他也能确定那是石头;但初次见到你的人,能自然而然地认定你是戴夫·威尔逊吗?不能吧!或许你会说这是废话,但这正是人类的存在是透过相互认知——亦即相对性的最好证明。”

“简单地说——”

“贾桂琳”(=我)忍不住开口插嘴。

“虽然‘我’在社会的共同认知之下,是不折不扣的‘贾桂琳·塔克’,但‘我’本人的头脑却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是苫江利夫?”

“正是如此。”

“不过,光这样无法说明吧?假如人格转移并非实质上的转移,只是脑部在自我认同上产生错误的话,要怎么解释记忆问题?比方说,现在‘A’误以为自己是B,而‘B’误以为自己是A;接着‘化装舞会’发生,‘A’再度认为自己是A的时候,照理说,‘B’的头脑误以为自己是A时的记忆,应该不会留在‘A’的头脑里,对吧?可是,从我们的经验看来,一个人格无论经历几次‘化装舞会’,还是能保有连贯的记忆;这又是为什么?”

“相当敏锐的指摘。诚如你所言,照理说,每发生一次‘化装舞会’,同一个人格应该会缺少该段期间内的记忆;然而,事实上,每个人的记忆却又是连贯的。关于这一点,我也搞不懂。”

“搞不懂……”

我原想抱怨“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却又闭上了嘴。

“搞不懂的事可多着了,说不通的问题也还有一堆。比方说,假如这种现象只是单纯地出于脑部错误,应该也可能各自发生吧?例如‘A’、‘B’、‘C’三人同时误以为自己是A。但现实上,所有成员的错觉都是同时且交互发生;乍看之下,活像人格真的交换或转移似的。这种现象和记忆连贯一样无法解释吧?”

“这话倒也是……”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搞不懂。只不过,我相信‘头脑在自我认同上产生错误’这个原理,基本上是正确的;以此为前提,重新思考同一人格的记忆连贯及所有成员同时产生错误等现象,自然就会归结到某个假设之上。”

“什么假设?”

“每当‘化装舞会’发生时,所有成员便会被‘补充’必要的记忆,且被施予‘调整’,以避免同一人格同时重复出现。换句话说,‘化装舞会’并不是一种习得性状,而是由‘管制塔’屡次产生‘力场’干扰成员而发生的。当然,干扰方法超越了现有物理法则,因此完全不受距离或遮蔽物影响——”

“请……请等一下,博士。”

“贾桂琳”(=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戴夫结巴,他的表情相当僵硬。

“您所谓的‘管制塔’,该不会就是‘第二都市’吧?您认为‘第二都市’便是产生‘力场’并进行‘调整’的‘管制塔’?”

“还能有别的吗?”

“那么,您该不会认为只要没有‘管制塔’,干扰便会消失,‘化装舞会’即可停止吧?”

“我当然这么认为啊!难道还能导出其他结论?”

“您是认真的吗?”

“你这是什么话?是你要我说清楚、讲明白的啊!”

“难道,难道您想破坏‘第二都市’?”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啊!戴夫。反正‘第二都市’已超乎我们人类的能力范围所及,既然我们无法控制它的功能,当然不可能将它应用到和平或军事上;这个结论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得出了,美国政府却不到黄河心不死,以为目前虽不能用,说不定将来就可以,才选择以那么畸形的方式保存‘第二都市’。这个决定本来就是错误的。”

“可是——”

“别误会,我并非主张只要破坏‘第二都市’,‘化装舞会’就一定能停止;这只是我的假设,而且根据还极为薄弱,甚至可说是妄想。当然,我也很清楚,上头那些死脑筋的人不可能接受这个提案;虽然很清楚……”

“却非常渴望一试?”

“我吗?我无所谓啊!假如内人希望,倒可以试试,否则我没打算积极尝试。我已经习惯使用内人的身体了,毕竟……”他对身旁的红发女子微微一笑。“都二十年了嘛!”

“我在这里先声明——”戴夫像是突然发现“贾桂琳”(=我)的存在似地,瞥了我一眼;他似乎后悔在一般百姓前过度透露机密,是以踌躇了片刻,但最后仍以坚决的态度继续说道:“‘第二都市’不能破坏,这是既定事项。早在一九七X年时,‘我们’便已背负了保存百年的义务。”

“你们还真是辛苦啊!也不想想冷战都已终结,柏林围墙也早拆除了,还这么大费周章地保管这种无用的废物,说白一点,根本是浪费国家预算。”

“一百年——不,五十年后会变得如何,谁也不知道;无论是世界情势或人类的科学能力,都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预测的。”

“还真是恋恋不舍啊!”

“无论您怎么说,既定事项就是既定事项,能改变这个决定的只有现任总统而已。不,即使是‘他’,也不见得能改变;就我个人看法,我敢打赌,最终的结论仍会是不可改变。”

“我懂,毕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装置’嘛!政府恋恋不舍的心情,我也不是无法理解。现在回想起来,州长抵挡不住S市住宅区开发声浪的那个时候,或许便是唯一的破坏机会了。”

“没错,正是如此;博士,您这个提案晚了二十年。即使这种破坏‘第二都市’的‘实验’只不过是个人妄想,今后还是希望您少提为妙。”

“你对我说这些也没意义。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已经认命啦!我和内人都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了。用‘习惯’这种消极的讲法或许不适当,该说是满意。”

“那真是——”对于自己不觉间用了说教口吻一事,戴夫似乎深自反省,降低了声调:“再好不过了,对您及夫人而言都是。”

“不过,这里也有不肯认命的人。”

艾克洛博士的视线溜地转向“贾桂联”(=我)。

“所以才要由你亲口来声明,为何不能执行停止‘化装舞会’的唯一可能方法——破坏‘第二都市’——”

回头望向“4”号“自囚牢”,艾克洛博士突然笑开了脸。

“——哦!看来……”

他故作滑稽地朝着走出“4”号屋的人影挥手示意。

“关键的‘死者’也顺利复活了啊!”

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走近我们的,正是“我”(=贾桂琳)。她原本因严重宿醉而独自“瘫(dead)”在床上,现在总算恢复到能步行的程度了。

“你啊……”“我”(=贾桂琳)勉力抬起失焦的视线瞪着“贾桂琳”(=我)。“有点分寸好不好?真是的。这个身体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耶!你还不懂吗?”

这句话若是听者有意,听起来倒是意味深长;当然,她应该是言者无心……不好,我又开始沉浸于“拿手”的自虐情绪之中了,得好好反省反省。

“你要在圣诞节开怀畅饮也就罢了,”或许是我在不觉间露出了意气消沉的表情,“我”(=贾桂琳)让了一步。“但自己的宿醉请自己承担,别这样推给别人!”

“没办法啊!谁知道我一喝得烂醉,‘化装舞会’就发生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哦!”或许自己与妻子间也有过相似的经验吧!艾克洛博士满脸愉快地哈哈大笑。“还真是绝妙的时机啊!”

“一点也不好笑!”

“我”(=贾桂琳)抱着头,蹲在草地上。

“我快死了,你还真能喝耶!我实在搞不懂爱喝酒的人,怎么会笨得自找罪受?”

“好啦。”艾克洛博士那奇特的面貌上仍挂着愉快的笑容,转向戴夫说道:“既然这两位不认命的人都到齐了,你就把政府相关人士所说的既定事项再说一次给他们听吧!”

“……什么既定事项?”

“我”(=贾桂琳)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皱起眉头望着进行现场搜证的人们;见没人回答她,她又心急地转向“贾桂琳”(=我)。

“喂,你们刚才到底在谈什么?”

“不……就是,呃……”

“贾桂琳”(=我)顿了一拍,交互打量着艾克洛博士及戴夫。

“我想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因为结果只是张空头支票。”